“我想你只是我请来的助理，而不是家政保姆，对么？”贺景越的声音冷淡，“剩下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只需要做好助理的本职工作。”
陆秋宜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她所做的这一切，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这也就是说，她这几天绞尽脑汁做的所有事，他其实都心知肚明，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表演，内心毫无波澜。
“时间不早了，出去吧。”贺景越下了最后的通牒，视线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显然不愿再与她多言。
“是，贺总。”陆秋宜喉咙发紧，掩饰住眼底的难堪和失落，默默退出了书房。
＊
纽约分公司的科技新品发布会在即，陆秋宜晚上在客房里，把所有关于新产品的技术资料、市场分析、媒体问答预案又重新仔仔细细过了一遍。
再加上她前期参与了不少准备工作，对此次发布的“智语”AI加速芯片本身就有足够的了解，因此在第二天的新品发布会上，她自信足以协助贺景越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刁钻问题。
早上九点整。
公司派来的黑色轿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口。
陆秋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职业套装的裙摆，拎着公文包，跟在贺景越身后一步远的距离，沉默地上了车。
车子平稳启动后，陆秋宜从公文包里拿出整理好的资料，递到贺景越面前：“贺总，这是今天媒体可能会问到的采访问题大纲，以及您稍后需要宣讲的内容要点，请您过目。”
贺景越接过来，淡淡应了一声：“嗯。”
然后，车内便重新归于沉寂。
只有他翻动纸张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
透过下降到一半的车窗照射进来的晨光，恰好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缕跳跃的光斑在他深邃的眼眸旁流动。
陆秋宜无声地转过头，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异国街景，暗暗叹了口气。
前路渺茫啊。
宽阔明亮的发布会场外，分公司的几位高层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贺景越的车抵达，立刻迎了上来。
除了陆秋宜准备的资料，分公司的总经理、研发部负责人等也都有一系列最新情况需要向他当面汇报。
研发经理将一份文件递给贺景越，语气恭敬中带着兴奋：“贺总，昨天下午我们对新品芯片的各项性能指标进行了最终阶段的压力测试，所有数据都非常完美，完全达到甚至超过了预期，这是详细的测试数据报告。”
从这一刻开始，包括陆秋宜在内，所有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确保这场重要的发布会万无一失。
下午两点，发布会准时开始。
贺景越是顶尖名校的计算机与金融双料硕士，对这款由他主导战略方向、凝聚了贺氏最新技术的AI芯片的性能和研发细节了如指掌。
他站在聚光灯下，用流利地道的英语，深入浅出地阐述芯片的核心突破与广泛应用前景，极强的专业素养、沉稳自信的气场，以及产品本身硬核的科技实力，共同将发布会推向高潮。
演讲结束时，会场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接下来的媒体问答环节，到场的科技记者们提出的关于芯片架构、算力瓶颈、兼容性、安全性等各种专业甚至尖锐的问题，贺景越均从容不迫，应对自如，回答得既严谨专业又清晰易懂。
陆秋宜站在台下侧方，看着台上那个掌控全局、光芒四射的男人，心情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人性格恶劣又记仇，但他的能力和魅力确实无可挑剔。
在他身边这一个月，哪怕总是提心吊胆被扣奖金，她也确实潜移默化地学到了很多东西，飞速成长。
发布会结束后。
作为贺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本身又拥有顶尖的学识与堪比明星的外形，媒体对他的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许多意犹未尽的记者们如同潮水般从会场各个出口涌出，迅速将正准备离开的贺景越围堵在中间。
无数话筒争先恐后地递过来，闪光灯噼里啪啦地闪烁，各种问题——有关技术的、有关市场策略的、甚至有关他个人生活的，层出不穷。
显然所有问题都不回答也不现实。
陆秋宜立刻上前一步，熟练地帮贺景越隔开一些几乎要戳到他脸上的话筒，并替他筛选问题，代为回答了几个关于芯片具体应用场景和技术参数的提问：“智语t800芯片的研发周期历时十八个月，它在自动驾驶、云计算、生物医药等多个高精尖领域都将带来革命性的效率提升，其独特的异步计算架构可以实现更高精度的实时数据处理……”
然而，对于那些明显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比如“贺总您的理想型是哪种女性？”或者“近期有联姻计划吗？”，陆秋宜则一律面带微笑，坚决地挡回：“抱歉，与发布会无关的私人问题不予回应，谢谢大家理解。”
随着贺景越逐渐接近门口专车，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记者们情绪更加激动，拥挤得也更加厉害，人群不断压缩着安全距离。
旁边的保镖见状，立刻神情严肃地加大力度介入阻拦，试图隔开人群。
但就在这推搡拥挤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不甘心，暗中又用力往前挤了一下。
陆秋宜本就站在贺景越侧前方外围，猝不及防被身后一股大力推搡，重心一歪，脚下猛地一崴——她今天为了搭配套装，穿了一双七厘米的细高跟。
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从脚踝传来，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好在现场的混乱和保镖及时的隔离挡住了她瞬间的狼狈。
她强忍着痛楚，趁着保镖隔开人群的间隙，努力维持着表情管理，装作若无其事地快步跟上贺景越，直到顺利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秋宜才小心翼翼地放松下来，轻轻动了动受伤的右脚脚踝，那股钻心的疼痛立刻再次袭来，痛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脚踩在柔软的车毯上，咬紧牙关，一声没吭。
车子朝着别墅方向驶去。
陆秋宜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发布会结束，也意味着他们即将回国。
而她的离职流程……恐怕已经在hR那边走程序了吧？
可是这几天下来，无论她是默默讨好还是努力工作，贺景越都丝毫没有要改变主意、留下她的迹象。
她还能怎么办？
她其实对贺景越还算了解，这个人目标明确，决策果断，一旦做了决定，极少因外界因素而更改。
那她还有什么筹码能让他回心转意？
一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车门打开，贺景越率先下车，长腿一迈，径直朝屋内走去。
陆秋宜从另一侧打开车门，脚刚沾地，试图用力，那阵尖锐的刺痛便猛地窜了上来，痛得她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倒抽一口凉气，光洁的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勉强咬着牙，极其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看着前方一步之遥那个挺拔冷漠、即将进入门内的背影。
也不知是否因疼痛催生出勇气，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拽住了他西装外套的袖口。
衣袖被人从后面拉住。
贺景越的脚步顿时停住，眉头不悦地蹙起：“又怎么了？”
他转过身，目光垂落，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
那里面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湿漉漉的。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一点西装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就这么仰着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贺景越，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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