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池镜和宁子彦也不知几杯下肚了，宁子彦像是跟楚池镜铆上了一样，拉着他一杯接着一杯，虽然楚池镜杯中都是茶，宁子彦是打算就算茶也要让他喝到趴下。
赵恬恬看向门口，小声说道：“阿镜，我先过去下。”
楚池镜看去，门口的赵启贤正站在那里。
“早些回来。”轻声交待了一句，楚池镜放开了她的手。
赵恬恬走向门外：“父王。”
赵启贤神色有些不太对，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你去看过太后了啊。”
赵启贤叹气：“都是我不好，没能让你皇奶奶接受你。”
“她接受不了我，不是因为你，只因为我是女孩，若我是男孩，就算是赵充那样的，她也能接受。”她淡淡说道，神色没有半点介意。
“你皇奶奶，以前不是这样的。”
太后以前是什么样，赵恬恬也是听说过的，至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人情味的，年纪越大，越怕赵家没落，越怕失去这滔天的权势，这些年又失去了手上的势力，难免着急了。
只是赵恬恬不能接受太后以任何理由，想要掌控她。
“父王为何不进去？”她刻意扯开了话题，不想聊这个。
赵启贤怔了一瞬，片刻后说道：“我刚从国师那回来。”
她嘴角的笑，因为这句话，慢慢消失，这么久没听到的消息，竟从赵启贤嘴里听到。
赵启贤见她这样，又是一声叹气：“你还恨他吗？”
赵恬恬怅然摇头：“我从未恨过他。”
若是恨，她对无尘，就不会是这个态度，刻意避开，只是因为不想他再为她算命。
“国师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无尘的身体，她听外面传了一些，但也只是说生了小病，赵启贤这么说，那是真的病得严重了。
赵恬恬诧异问道：“不是说没有大碍吗？”
赵启贤看着她不说话。
“他又算命了？”
看赵启贤神色，赵恬恬知道，她猜对了。
“都这样了，还算命，不要命了？”赵恬恬沉声，默了须臾又问道：“是为我算的？”
“他始终觉得欠了你。”
又是为了她，赵恬恬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你去见见他吧。”赵启贤说道：“你就快离开了，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赵恬恬怔住许久，抬头时，赵启贤已经走开了。
她渡步到门口，望着里面，楚池镜还被宁子彦拉着，四目相对，她浅浅一笑。
就要离开赵国了，至少跟他告个别啊。
对楚池镜轻轻点头，口型说着待会就来，一转身，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从未踏足的地方。
国师府的小童都认识她，见到她时诧异得不行，又是激动的迎着她去了无尘住处。
她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无尘了，记忆里还是她离京时，和他不是很愉快的一次交谈。
他瘦了很多，面色苍白，眼神很是无力，就这样安静的躺着，又是一身白衣。
要不是那胸口淡淡的起伏，都容易让人误以为那人不是活着的。
昔日那翩翩然的神仙模样，如今哪还有半点影子。
“公主怎么来了。”无尘见她，无神的双眸瞬间有了光芒，强撑着要起身。
赵恬恬看向他：“国师无需多礼。”
“咳咳......”急促的咳嗽着，无尘也没了动作，即使想起身，都没力气。
赵恬恬不由得蹙眉：“怎么病这么重？秦太医可有来过？”
无尘笑了笑：“老毛病了，不碍事，多谢公主关心。”
这些年，两人之间，总是这么客套。
赵恬恬坐在了桌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公主从楚国回来后，变了不少。”
“变了吗？”
“倒不如说，公主又回到过去那般，眼里有了笑。”
赵恬恬微怔，半晌说道：“可国师的身子，不如以往了。”
“臣很好，公主不用担心。”
赵恬恬望着他，眼神带着些怀念：“以往的国师，是神仙，可你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
无尘笑着，那笑，真像了初见时，她叫他神仙。
“为何又为我算命？”她问。
“公主回来后，臣担心您，所以算了算，好在，公主今后，命途顺遂。”
“国师应该知道，如今的我，再无人能左右。”她说道：“你又为何要损身算命？”
无尘敛下双眸，藏起了眼里的自责和愧疚：“臣不放心公主。”
“他的身份，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赵恬恬问的是谁，无尘当然知道。
“帝星相，不难猜测。”
赵恬恬微微有些惊讶，帝星相，这样的言论，民间多有传说，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说，她一直是不信的，但是从无尘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真的了。
不过也是，楚池镜有帝星相，她并不意外。
“公主余生能得偿所愿了。”无尘忽然说道。
赵恬恬对上他的视线，那眼里，有欣慰有欢喜，还有不舍，还有一些夹杂情愫的悲哀。
她移开视线，喉咙发紧。
“我来这里后，国师是我见过最有风骨的人，我觉得你是神仙，长得那般好看，笑起来让人看着很舒服，说话也那么温柔。”
她看向无尘，继续说道：“当年年幼，不懂情事，却不想无心扰了清心，对不起。”
无尘猛然一震，双眼瞪大，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心思，原来她都知道，只是一直装不知道而已。
她那么聪明，七巧玲珑心，又怎么看不出来。
无尘闭眼，嘴唇蠕动许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恬恬起身，深深看着他：“神仙要好好的，养好身子，赵国得以平静了啊，秀丽河山，神仙该去走走看看啊。”
无尘没敢睁眼看她，静静的听着，嘴唇已经轻轻颤栗，紧抿着，生怕泄露了什么。
“在赵国，我所在乎的不多，神仙也是其一，我希望你能安好，能幸福，能每日笑着。”
她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神仙，多保重。”
直到那脚步声越行越远，紧抿的唇忽然就张开。
无尘泣不成声，纤瘦的身体，胸腔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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