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占星台。
风和息州这三个月来，内心备受煎熬。
他对师尊和师兄带回的那套“献祭凡人可得长生”的说法极度不认同。
这与他自幼所受的教导和认知完全相悖。
他多次尝试连接那位上古月神，想要问个明白，但都失败了，星漩波动剧烈，根本无法成型，只能捕捉到一些毫无意义的杂音。
直到这一夜。
或许是他的执念引动了星轨，或许是天意使然，在他又一次全力催动神力时，星漩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风和息州心脏狂跳，顾不上礼节，急切地开口：“尊驾！可是上古月神尊驾？晚辈风和息州，有至关重要之事请教！”
“……气息……悉……问……”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应道，似乎对他有点模糊印象。
风和息州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出了那个折磨他已久的问题：“敢问尊驾，献祭凡人性命，是否真能换取神之长生？”
那边沉默了片刻，断断续续的意念艰难地反馈回来，比上一次清晰不少，却还是带着干扰的杂音：
“……无……法……献祭……人……不可……此为……大忌……悖逆天道……”
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果然！果然如此！
师尊和师兄，他们曲解了神谕！
就因为这个错误，那么多凡人被……
“多谢尊驾明示！晚辈感激不尽！”风和息州声音微微颤抖。
他撤去神力，连接中断，踉跄着冲出占星台，甚至来不及调息恢复，第一时间直奔占星师的居所。
“师尊！师尊！”他用力拍打着闭关的静室石门，声音嘶哑焦急，“出大事了！我们弄错了！上古之神说……”
石门紧闭，内有强大的结界守护，占星师正处于深度闭关的关键时刻，隔绝了所有外界干扰，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喊。
“师尊！”风和息州心急如焚，立刻想到了师兄南临霄，师兄一向明理仁善，他若知道真相，一定会和自己一起阻止天帝.
他化作一道流光，急速掠向南临霄的宫殿。
南临霄正在殿内抚琴，琴音平和，见到风和息州脸色惨白、气息紊乱地冲进来，他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小州？你怎么了？为何神力如此虚浮？”
“师兄！”风和息州抓住南临霄的手臂，语气又快又急，““我刚刚……我刚刚连接上了上古之神！我问清楚了！”
南临霄眸光微微一凝，反手扶住他：“慢慢说，你连接上了？问清楚了什么？”
“献祭凡人的事！”风和息州急切地道：“上古之神明确说了，无长生之法，献祭凡人乃逆天悖理，绝不可取！我们之前都听错了！师尊听错了，师兄你也听错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虚，风和息州不顾自身损耗，当场便欲再次施展占星术：“师兄，我现在就连接给你看！你亲耳听一听！”
南临霄脸上的温和缓缓消失，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小州，”他没有质疑风和息州的话，反而异常平静地问，“你是在哪里连接上的？占星台吗？具体是何时？”
“就在刚才！就在占星台！师兄，你信我！我们现在就去禀明天帝。”风和息州急切地拉着南临霄就要往外走。
南临霄拉住了他：“小州，此事关系重大，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你确定你听到的，就是全部的真实吗？时空干扰剧烈，或许有所偏差……”
“不可能有偏差！”风和息州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师兄！那神谕说得清清楚楚！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南临霄沉默了很久，久到风和息州的激动渐渐被不安所取代。
他握着风和息州的手臂微微用力，开口道：“小州，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好吗？”
风和息州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师兄，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我们被骗了，或者我们一开始就听错了，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南临霄的目光移开，望向亭外翻涌的无尽云海，眼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最终化为深沉的晦暗：“小州，很多事情，并非非黑即白。陛下需要这个希望。上界也需要陛下的延续。”
“所以就要用无数凡人的命来换吗？！”风和息州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敬重信赖的师兄，“师兄，你怎么会……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记忆中的南临霄，温柔、正直、心怀悲悯，绝不会如此冷漠地视人命如草芥。
南临霄眼中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恳求：“小州，算师兄求你了。”
这句恳求，成了压垮风和息州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不，我做不到。你们可以视而不见，但我不能。我要去见天帝，我要当面告诉他真相。”
说罢，他转身就要朝殿外冲去。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南临霄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的悲痛。
“小州，对不住了。”南临霄低语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刻，他骤然出手，凝聚神力，一掌迅疾地拍向风和息州的后心。
风和息州完全没料到师兄会对自己出手，毫无防备之下，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一口鲜血喷出，神力本就枯竭的他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南临霄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含痛，动作却毫不犹豫，将他推向书房外那环绕着占星台的万丈云海。
“师兄！？”风和息州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最后一声呼喊破碎在风里，身影被浓密的云层吞噬，消失不见。
南临霄站在占星台边缘，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云海，脸上再无温润，只剩下沉寂。
他缓缓闭上眼，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一滴泪滑落，迅速消散在风中。
“我不会错，更不能错。”
他姓南，他如今的地位，皆是靠他自己一步一步闯出来的。
只要占星师陨落，他便是下一任占星师，一神之下万神之上，他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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