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临死之前，过往的经历会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重现。这样的过程，墨红袖是第三次经历。
作为墨红袖的人生只有短短半载，她看到的更多是陆婉清的过往。然而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座农家小院，残雪未融，晨光熹微，迷迷蒙蒙的雾气中，白衣少年依墙而站。
……
“红袖，红袖，你醒一醒，求求你醒过来……”
墨红袖隐约感觉到自己呕出了许多水，缓了好久，才终于有了睁眼的力气。全身湿透的美少年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看见他鼻尖似滴非滴的水珠，和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我竟然……咳咳……没死啊……”
两滴眼泪当即从少年眼中滑落，他眉眼微嗔，似乎是在责怪她乱说话。
“你不会死的。”他认真而严肃地纠正她道，“你会好好活着。”
庆祝自己死里逃生，墨红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扯平了。”
“这是哪里啊？”她忍着周身湿冷，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身边燃着一堆火，另一侧则是一片水，再往远看，四周皆是密林覆盖高耸入云的山体。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白鹤摸了摸被他架在火堆旁烘烤的外袍，确认已经干了，便将其拿下裹到墨红袖身上，“你的衣裳还没干，要再等一等。”
墨红袖将手伸进袖子，衣袖长出一大截。
“你怎么会从上面落下来？”白鹤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才重新回到墨红袖对面，视线下移，落在了她被他的衣袖盖住的手腕上，“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墨红袖简短地说过了一遍自己被抓进天水山庄后的经历，然后道：“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路追过来，靠近山庄的时候碰见一个很矮的中年男人，我是被他引进来的。”白鹤道，“他把我带进来之后就跳入水中逃走了，我试图跟过去，但这片潭水连接着一条地下暗渠，实在太长，我没追多久便不得不折身返回来。”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从那里。”他指着对面的山林道，“我就是被他引进了那座山，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我试图再找出去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只要进入一定区域内，就会不停地绕着同一片地方打转，不论走多久，最终都会回到同一个起点。”
“应该是被人设下了什么奇诡阵法。”墨红袖道，“这里是天海盟的地界，这个组织由七七四十九个混迹江湖的隐秘家族组成，每个家族都有他的看家本领，多是一些常人难以接触的江湖秘法，颇为诡谲。既然引你进来的那人没从原路返回，可能是与原路返回相比对他来说走水路更加简单，也有可能那条路本就是只能进不能出的路。”
“不过我觉得，应该会有人来找我们。”墨红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只希望越听澜对越临戈的疼爱能再多一些，这样他为了她的血，也该早些派人来找她，“天海盟盟主越听澜需要我的血，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我。”
“咕咕……”
白鹤一听这声响，立即转身。原来除了衣裳，火堆上还烤着吃食。
他先撕下一块来尝了尝，而后对墨红袖道：“熟了。”
“只是没有盐，有些难吃。”
都这个情况了，墨红袖显然是不挑的。白鹤紧着她，一只野兔大半进了她的肚腹。
肚子填饱了，天也黑了。
白鹤将那件从她身上拿过去的浅碧色散花绫白兔皮里的大氅从架子上拿起来，替墨红袖披到了身上。氅衣还带着火气的余温，将她整个身子都烘得暖了起来。
天水州的温度明显比云江县低，白鹤穿的太单薄了，稍稍能御寒的外袍还在她身上。
墨红袖想了想，看向正在认真给她烘烤弓鞋的少年，唤道：“白鹤。”
少年扭头看她。
墨红袖把氅衣拿掉，将他的外袍脱下来，还给了他。
“我不冷，你穿。”
“穿上。”
白鹤只好伸手接过，听话地穿上了。
“只有一件氅衣，没办法分给你。”
“我不需要……”
“我们一起用吧。”
白鹤瞬间愣住，没太明白墨红袖的意思。
只见女孩儿站起来，把怀里的大氅一股脑塞进他怀里。而后扭过身弯腰去搬她坐过的石头。
“我来。”白鹤忙将弓鞋跟氅衣放下，凑过去把石头搬起来。按照墨红袖的指示，跟他坐的那一块并排放到了一起。
“愣着做什么？”墨红袖坐下，将氅衣拾起来，却见少年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哦。”白鹤规规矩矩地回去坐好。
墨红袖把氅衣分出一半来给他，柔软的兔皮下，两人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
篝火烧得太旺，烤红了少年如玉的面庞。
他一只手拉住氅衣，另一只手继续替墨红袖烤弓鞋。终于烤干之后，正要替她穿上，低头却发现女孩儿已经歪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白鹤正在思考如何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替她把鞋穿上，忽然，侧面的山林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声。
一颗石头自黑暗中冲出，砸向篝火。
“砰！”
一声闷响，火花四溅。
墨红袖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清醒过来，睁眼便见一团结巨大的漆黑的东西一蹦一跳地迅速朝他们移动过来。
白鹤以脚击石，石子从地上地上弹起迎击黑影。
“啪啪啪！”
墨红袖瞳孔骤缩，那些石子在即将砸中对方的时候像是受到了无形的阻力，竟然瞬时朝着他们反弹回来！
白鹤当即揽着墨红袖的腰腾地而起，两人亲眼看着那些石子在在他们站过的地方砸出一排小坑。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对方不肯罢休，犹如蛤蟆起跳，再次冲天而起，直朝两人冲来。
白鹤带着墨红袖继续躲闪，然而对方的速度却快到出奇，二人险些被他逮住。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墨红袖清楚地看见那一团乱丛丛的毛发里伸出一只与人手极其相似的东西来抓她的裙角。
“越……听……澜……”
“杀……杀了你……”
“他会说话，是个人。”墨红袖道，“试着跟他……”
谁料话未说完，对方竟然改变了攻击方式，学着白鹤朝他们扔石子。他这接连两把石子投过来，跟天女散花一样砸向两人，且每一颗石子的速度都快到诡异。
白鹤躲避的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墨红袖前面，墨红袖清晰地听见了石子击打在他背上的声音。
巨大的冲力下，两人双双被击倒在地。
白鹤用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倒地之时立即用力翻滚，几乎没让她的身体受到冲击。
这一下给了那怪东西机会，两人根本来不及从地上起来，他就追到了眼前。
长臂越过白鹤，抓向墨红袖。
他的目标是她？
他当然没能得逞，被白鹤出手拦下，二人当即打成一团。
“你是不是要找越听澜？”
墨红袖大吼出声，果真立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白鹤趁机出腿，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对方却像个充满气的球，飞出去之后轻飘飘地落了地，随即再次弹起，朝着墨红袖飞来。
“我的仇人也是越听澜！”
白鹤冲回墨红袖身前，那团黑球也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停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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