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府主院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云舒强行压下身体因生命精气损耗而产生的剧烈不适和虚弱感，守在宸儿床边，寸步不离。孩子的呼吸虽然平稳，但小脸依旧缺乏血色，显然那恶毒的诅咒对他的伤害极大。
每一次看到儿子恬静的睡颜，云舒心中的恨意便更深一分。
凌烨从宫中归来，带着一身冰冷的夜露和尚未散尽的杀意。
他快步走入内室，看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血迹的云舒，心脏如同被狠狠攥紧，痛楚与暴怒交织。
“舒儿！”他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沙哑，“你怎么样？”
“我没事……”云舒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宸儿暂时稳定了，但那股诅咒之力阴毒无比，恐有残留。王爷，北狄使团……”
“我知道。”凌烨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可怖，“鸿胪寺别馆……哲别……还有他带来的那个藏在阴影里的萨满巫师！”
他早已在使团中安插了眼线，结合云舒送来的消息，很快便锁定了目标——一个几乎从不露面、总是隐藏在哲别亲王阴影里的枯瘦老者。
“他们敢动宸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凌烨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即将扑杀猎物的猛兽，“今晚，本王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魇镇之术！”
“王爷不可冲动！”云舒虽恨极，却保持着一丝理智，“直接动手，恐引发两国战端，正中太后下怀！”
“放心，”凌烨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他们用阴毒邪术，本王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算他们明知是本王做的，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他俯身，仔细查看了宸儿的情况，尤其是那口被逼出的黑气残留的痕迹，眼中风暴更盛。他转身走出内室，低声对等候在外的玄甲军统领吩咐了几句。
统领领命，无声退入黑暗之中。
……
鸿胪寺别馆，一处守卫森严的独立院落。
屋内，油灯如豆。枯瘦如柴的北狄老萨满盘膝坐在毡毯上，面前摆放着一些古怪的法器和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草人。
草人的心口处，缠绕着几根细软的、属于凌宸的胎发——这显然是太后通过隐秘渠道提供的！
老萨满口中念念有词，干瘪的脸上带着施法后的疲惫和一丝得意。方才那隔空咒杀之术，他自信足以让那个蕴含奇异力量的中原孩童魂飞魄散。
哲别亲王在一旁喝着马奶酒，眼神锐利：“大师，确定得手了？”
老萨满嘶哑地笑了笑，用生硬的汉语道：“亲王放心……我的‘噬魂咒’……无人能解……此刻那孩子……怕是已经……”
他的话还未说完，紧闭的窗户突然无风自开！
一股阴冷彻骨、远比他的咒力更加精纯恐怖的煞气瞬间涌入室内！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骤然变成诡异的幽绿色！
“什么人？！”哲别亲王猛地起身，按向腰刀。
老萨满更是脸色剧变，浑浊的眼中露出骇然之色！他感受到一股磅礴如海、带着战场血腥杀戮气息的恐怖意志碾压而来！与他那种阴损的诅咒完全不同，这股力量霸道、直接、充满了最纯粹的毁灭意味！
那桌上的黑色草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噗”地一声轻响，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小撮灰烬！
与此同时，老萨满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上布满惊恐痛苦的神色，仿佛正在经受某种极其可怕的折磨。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开始浮现出诡异的青黑色纹路，如同被无形的锁链勒紧！
“大师！”哲别亲王惊骇后退，他看不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老萨满生命的急速流逝和那令人心悸的恐怖！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老萨满便双眼暴突，七窍流出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死状极其狰狞可怖！
而那股恐怖的煞气，在灭杀老萨满之后，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退去，只留下满室阴冷和哲别亲王惊魂未定的心跳声。
窗外夜色依旧沉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哲别亲王知道，他们招惹了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这是来自夜王凌烨最直接、最血腥的警告！
他脸色铁青，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萨满，又惊又怒，却更多的是恐惧。对方能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杀人于无形，自然也能轻易取他性命！中原之地，果然藏龙卧虎，深不可测！
他立刻厉声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就说大师突发急症去世！任何人不得泄露今晚半个字！”
他必须立刻重新评估与太后合作的风险，以及……如何应对那位恐怖的中原战神！
……
翌日清晨，北狄使团一位随行萨满“急病暴毙”的消息悄然传开，并未引起太多波澜，只被当作一桩寻常小事。
但慈宁宫内，太后听到心腹太监的密报时，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
“死了？怎么死的？”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说是急症……但死状蹊跷，像是……像是中了某种邪术反噬……”太监低声道，“而且，夜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昨夜世子似乎也突发不适，但现已无碍……”
太后缓缓放下茶盏，指尖冰凉。
凌烨！一定是他！
她没想到凌烨的反击如此迅速、如此狠辣、如此……难以捉摸！竟然能隔着这么远，用类似的手段精准反杀北狄萨满？他身边何时有了这等能人异士？还是说……他本身就有不为人知的力量？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太后的脊背。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个侄子的实力产生了深刻的忌惮。
“废物！都是废物！”她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死去的萨满，还是骂不成器的萧墨白。
原本想借北狄之力制造事端，一石二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折损了一个重要的合作者，更彻底激怒了凌烨这头猛虎。
“娘娘，那我们接下来……”
“暂且按兵不动。”太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北狄人受了这番惊吓，短时间内不敢再妄动。皇帝和凌烨如今盯得正紧……我们需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她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浓。凌烨和云舒，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得多。
而夜王府中，云舒得知北狄萨满暴毙的消息，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爷做得干净利落。”
凌烨看着她依旧虚弱的脸色，心疼不已：“委屈你了，舒儿。此番损耗……”
“无妨。”云舒摇摇头，眼神坚定，“只要能护宸儿周全，这点损耗算不得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太后毒杀我母亲和柔妃娘娘的铁证。只有扳倒她，我们才能真正安全。”
她顿了顿，低声道：“王院判虽死，但当年经手之人，绝不止他一个。太医署的旧档原件，或许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谁？”
“丞相，云崇礼。”云舒眼中闪过冷光，“我的‘好父亲’。柳氏是执行者，他当年，真就一无所知吗？就算不知全部，也总该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如今柳氏失势，云家岌岌可危，为了自保，他或许愿意说出些什么。”
凌烨眼中精光一闪：“不错！本王这就……”
“不，”云舒打断他，“王爷目标太大，不宜直接出面。此事，交由我来办。是时候，回一趟‘娘家’了。”
她需要功德，也需要线索。而即将崩溃的丞相府，或许能同时提供这两者。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转向那早已摇摇欲坠的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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