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后的高空单：风里的赌注
凌晨五点的江城，天色刚泛出一点青灰，云顶二期顶楼露台上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耳际，吹得杨光的工装裤猎猎作响。白馀风踩在三米高的铝合金伸缩梯顶端，手里拎着高压水枪，喷头对准露台围栏上的玻璃，冲下面的杨光喊：“就剩最后一扇玻璃，冲完这单300块到手，够咱们买两箱泡面了！”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裤腿上还沾着昨天接35块保洁活时蹭的灰尘。自从两人吵架后，白馀风就真的天天蹲在洁到家门口抢低价单，一天干四五单，累得眼睛都红了，却始终不肯松口跟杨光一起做高端套餐。
“你小心点，梯子好像有点晃！”杨光仰头看着他，心里莫名发慌——这梯子是二手市场淘来的，连接处的焊缝早就生锈了，他昨晚就提醒过白馀风换个梯子，可白馀风说“凑合用最后一次”。
“没事，哥稳着呢！”白馀风拍了拍梯子，刚要扣动高压水枪的扳机，梯子底部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生锈的焊缝彻底断开，铝合金支架瞬间扭曲变形，整个梯子像被抽走了骨头，往一侧歪倒。
“小心！”杨光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扑过去，可距离太远，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2.三秒慢放：破碎的坠落
白馀风整个人失去支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梯子上摔下来，手里的高压水枪先一步砸在地上，“嘭”的一声裂成两半，水花四溅，在晨光里像破碎的星光。紧接着，他重重砸在露台的实木地板上，“咚”的闷响震得杨光心口发疼。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清晨的寂静，白馀风蜷缩在地上，右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裤腿很快被渗出的血染红。他双手死死抓着右腿，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脸色白得像纸。
“风哥！”杨光冲过去跪在他身边，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样？别乱动！”他想去碰白馀风的腿，又怕加重伤势，只能焦急地掏出手机打120，“喂！云顶二期顶楼有人摔下来骨折了，快派救护车过来！”
白馀风咬着牙，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却还想挤出笑安慰他：“别……别慌，哥以前摔过更狠的……”话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杨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扎一样疼。如果昨天他没有跟白馀风吵架，如果他坚持让白馀风换个梯子，如果他没有固执地要走高端路线……太多的“如果”涌上来，让他愧疚得几乎喘不过气。露台的风还在刮，却再也吹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绝望。
3.急诊室：攥紧的手术同意书
救护车呼啸着穿过清晨的街道，半小时后，白馀风被推进了江城二院的急诊室。杨光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白馀风的手机和钱包——里面只有皱巴巴的几百块现金，还是昨天干了五单低价活赚的。
“先去拍x光片！”护士推着病床快步走，杨光一路小跑跟着，后腰的旧伤因为刚才的急跑隐隐作痛，可他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白馀风扭曲的右腿，心脏“咚咚”跳得像要蹦出来。
x光片很快就出来了，医生拿着片子皱着眉：“右胫骨螺旋形骨折，骨折端移位明显，必须马上手术复位，不然会影响以后走路。”他递过一份手术同意书，“先交两万押金，我们才能安排手术。”
“两万？”杨光的脑子“嗡”的一声，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银行App，余额显示只有一万三千块——那是他攒着给朵朵交下次化疗费的钱。他捏着手术同意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汗浸湿了手心：“医生，能不能先做手术？我马上凑钱！”
“医院有规定，必须交了押金才能安排手术。”医生的语气很无奈，“你尽快想办法，耽误时间对骨折愈合不好。”
杨光咬着牙，刚想给许骁打电话借钱，推床上的白馀风突然醒了过来，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前，脸色依旧苍白，却对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哭丧脸……哥还没死呢，不就是两万块吗？咱们再想想办法……”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尾音却忍不住发颤——谁都知道，在这节骨眼上，两万块比登天还难。杨光看着他强装坚强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你别说话了，安心躺着，钱的事交给我。”
4.病房传单：冷嘲的“希望”
杨光守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手机通讯录翻了一遍又一遍，能借钱的朋友寥寥无几，许骁昨天刚说他最近也周转不开，沈太太那边他实在拉不下脸再去求。焦虑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护士推着一辆小车过来，上面放着一摞健康宣教单，她随手抽出几张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等手术的家属可以看看这个，了解一下术后护理知识。”说完就推着车走了。
杨光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张，目光刚扫过标题，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云悦养生馆·开业钜惠】，下面用加粗的粉色字体写着：“轻体力、高回报、月入过万不是梦！诚聘男性理疗师，有无经验均可，包培训，日结300起！”
粉色的传单在手术室门口的冷气口翻飞，纸页上的“月入过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杨光脸上。他盯着那行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三天前，他和白馀风还站在这栋楼的露台上，争论着“高端家政”的未来；现在，梯子断了，白馀风躺进了手术室，而他手里攥着的，却是一张“理疗师招聘”传单。
“轻体力、高回报”——这不就是他和白馀风一直想要的吗？可“男性理疗师”这几个字，又让他心里犯嘀咕。他想起以前在超市听大妈们说过，有些养生馆打着“理疗”的幌子，干着不正规的勾当。可眼下，两万块的手术费像座大山，压得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捏着传单，指节发白，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边是对“不正规”的顾虑，一边是白馀风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朵朵急需的手术费。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可他的世界却越来越暗。
5.揉碎的未来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摘下口罩，对焦急等待的杨光说：“手术很成功，骨折端复位得不错，但最少三个月内不能负重，术后还要定期复查，好好休养才能恢复。”
杨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护士走进病房。白馀风还没完全醒过来，麻药劲没过，眼神有些涣散，看见杨光进来，他费力地抬起手，抓住杨光的手腕，声音迷迷糊糊的：“兄弟……手术费……凑齐了吗？”
“凑齐了，你别担心。”杨光赶紧点头，不想让他再操心。
白馀风却摇了摇头，手指在他掌心摸索着，突然把什么东西塞了进来——正是那张粉色的养生馆传单，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家政……我不干了，这行太累了，也赚不到钱……”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养生馆……你去看看，月入过万……能凑齐朵朵的手术费，也能……也能让你不用再爬梯子……”
杨光低头看着掌心皱成一团的传单，纸页的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像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他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白馀风，又想起病房外等待化疗的朵朵，心里五味杂陈——这张传单，是白馀风在绝境中为他指的“路”，可这条路到底是能救命的稻草，还是万丈深渊？
白馀风说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手却还紧紧抓着杨光的手腕。杨光坐在病床边，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传单，心里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为了白馀风的手术费，为了朵朵的移植押金，就算这条路再难，他也得去试试。
只是他不知道，这张看似能带来“希望”的传单，会把他推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的风雨，远比他想象的更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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