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
两盏大红灯笼随风摇曳,光影暗沉,血一般的照了下来,将皎洁月色污的变了颜色。
萧信一身大红喜服,簪花披红,立在门外。
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跟了魏国公一辈子,经历多少风浪的老仆,一向机变过人,此刻却词穷,张了几回嘴,都发不出声来。
魏国公脚步蹒跚,缓缓走了过去。
他脸色灰白,十分难堪,再不是往日碰见萧信时高高在上,时时呵斥模样。
“谨诚....”
萧信手抚玉带,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魏国公。”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若细看,唇边还带着抹笑。
可对上他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眸,魏国公满身气势,却瞬间矮了三分。
“谨诚...”魏国公面色急切,似乎想说点什么,解释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方才...”
“方才....”
“我....”
一旁的老仆急的恨不得替他说话,小声提醒:“老爷...锦盒...”
魏国公如梦初醒,忙从袖中掏出锦盒,双手递了过去。
萧信视线落在那锦盒上,他神情晦暗,没有要接的意思。
魏国公朝前走了一步,有几分语无伦次:“这是给你和你媳妇的新婚贺礼,没有别的意思...”
萧信看了那锦盒片刻,抬手接了过去,淡淡道:“多谢。”
他侧身示意,“来者是客,请进去饮杯水酒罢。”
魏国公瞬间松了口气,“不了不了,不搅你...今日毕竟是你大婚...”
萧信点头,转身就走:“恕不远送。”
侧门关上许久,魏国公立在原地,久久没动。
老仆忍不住问:“老爷,夜深了,该回府了。”
魏国公这才醒悟,看了一眼高悬的月,朝外走:“你说,那玉环,他会喜欢吗?”
老仆一眼接一眼的看他。
“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玉环做新婚贺礼,定是简薄了,不妥!”魏国公振奋起精神,“等我回去,好生挑一挑,看看有什么能配的上他们夫妇的!”
老仆无奈叹息一声,转开目光。
魏国公喜不自胜,“你看那孩子,方才那般大的事情,他居然能沉的住气,喜怒不形于色!”
“果然不愧是我的血脉!”
老仆忍不住戳他一句,“这些年,也不知是谁,日日骂他是忤逆猢狲!”
“顽劣不堪,不服管教,心狠手辣,桀骜不驯....”老仆扳着指头算魏国公的骂词。
魏国公喜气盈盈,丝毫不在乎老仆的调侃。
“这孩子,是个好的,等过一程,叫他们夫妇回来吃饭,商议商议上族谱的事情罢!”
“再好好挑一挑,看看哪个孙子过继给他们夫妇合适,毕竟孩子要从小养,才养的亲。”
......
月亮在薄纱般的云层中穿行,月华如水。
挂满大红灯笼的长廊上,萧信脚步不停,越走越快,手中锦盒咯吱作响。
一路进了兰泽院,看着亮着灯的新房,他眼中戾气瞬间散去。
进了卧房,他目光搜寻着陈婉清。
待看见人好端端的坐在床上正翻着一本书,他无声松了口气,取下簪花乌纱帽搁在一旁。
“怎的不先睡?”
陈婉清抬头看他,“外面宾客还没散吗?”
“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信在她身边坐下,十分自然的搂住她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去看她手中的书,“有人送贺礼来,我去见了。”
“在看什么书?”
陈婉清已经洗沐换了一身大红衣衫,挽着简单发髻,萧信顺势在她颈间蹭了蹭。
“好痒。”陈婉清推了推萧信,“是本游记。”
“讲各地驿站、水路渡口的。”
萧信将手中锦盒递给她。
“是什么?”陈婉清问。
“你打开看看。”
打开稍稍变形的锦盒,里面是两枚羊脂玉环,品质上乘。
萧信就着陈婉清的手扫了一眼,双唇紧抿。
“这人是谁?”陈婉清看他神色,“若不喜欢,退回去就是。”
萧信收回视线,“无关紧要的人。”
“只这东西,你收好了,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听他说的郑重,陈婉清起身,将锦盒收起来。
刚转身就见萧信立在身后,她绕过他走回去,拿起书。
他在她身后,声音平平似乎随意问着:“之前说的,大婚后分开住,你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陈婉清随口道:“今晚?”
没听见回答,她将视线从书上移过去。
萧信手中拿着解开的玉带,披红大半坠地,倾泻开来,在灯下流光溢彩。
他侧头,看她一眼,眼神黑沉。
见他仍旧穿着白日迎亲喜服,陈婉清眨了眨眼睛,瞬间福灵心至:“我叫人进来,服侍你更衣。”
萧信这才笑了,“不必喊人,我自己来。”
见他去了侧间浴室,陈婉清不由得抚了抚胸口,萧信不笑的时候,委实有些吓人。
已经是七月初了,算算时间,离着太子出巡,没多少时间了。
这本游记,是陈婉清专程寻来,了解各地驿站行程,以及山川地貌的。
萧信出来的很快,他在陈婉清身边坐下,“你看这个做什么,游记能看出什么?”
“过几日给你一份军用舆图,上面有山脉走向,各地驻军、关隘等情况。”
水汽和着热气扑面而来,陈婉清不由得抬头,萧信只着一件里衣,衣衫系带松松挽就,隐约可见清透水珠从线条分明的胸肌上滑落,没入块垒分明的腰腹。
她忙转开视线,“军用舆图你私拿给我,不怕惹人非议吗?”
萧信笑了一声,将她手中书抽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抬手去解陈婉清身上衣衫系带,陈婉清一把按住他的手,脸渐渐红了。
“紧张什么?”萧信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一向怕热,不脱外衫,就这么睡?”
陈婉清扑闪着眼睛,目光在卧房内左右巡梭着。
瞬间,她眼睛一亮,指向窗前的榻:“你睡那!”
萧信弯唇,似笑非笑看她:“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狠心?”
陈婉清咬了咬唇,没什么底气,“反正你明日就要搬出去住的。”
“今晚是我们大婚,洞房花烛夜,你忍心赶我下去?”萧信逼近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倒像是哀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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