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看着大家道：“这次去，怕是要待上一段时日。庄子里的这些事，还有村里的绣坊、田庄，就要劳烦你们多费心照看了。”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些许不舍，却还是纷纷点头。
路嫂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您和姑爷尽管去，庄子里的事有我们呢！绣坊的活计错不了，田庄的春耕也误不了，保管等你们回来，地里的庄稼长得比往年还好！”
“就是就是！”旁边一个婶子也附和道，“夫人您怀着身孕，去了金陵可得多保重身子，别太操劳了。”
商青青一一应下，心里暖烘烘的。
路嫂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商青青的手道：“对了夫人，您去了金陵，可得代我们问候李二嫂一家子！之前在庄子上，李二嫂可是对我们照应不少。”
“还有张家小子，他前年去金陵投奔亲戚，要是遇上了，也帮着问声好。”另一个妇人补充道。
女眷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是些托付问候的家常话，透着浓浓的乡情。
商青青一一记在心里，笑着应道：“放心吧，我到了金陵，一定寻着他们，把你们的话带到。”
说话间，仆役们已经在院里支好了烤架，炭火生得旺旺的。
切成薄片的鹿肉被串在铁签上，架在火上一烤，很快就滋滋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春桃捧着几坛米酒过来，给每人都斟了一碗，琥珀色的酒液漾着细碎的泡沫。
众人围坐在烤架旁，手里拿着烤得焦香的鹿肉，喝着温热的米酒，说说笑笑。
路嫂讲着村里孩童们堆雪人的趣事，四姐儿脸上也有了笑意，说起自家孩子昨日还闹着要学射箭。
商青青靠在胡八郎身边，看着眼前热闹的光景，鼻尖萦绕着肉香与酒香，心里却藏着一丝淡淡的离愁。
此去金陵，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这些淳朴的乡邻围炉夜话。
胡八郎似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伸手揽住她的肩，指尖轻轻拍了拍，无声地安抚着。
炉火明灭，映着满院的笑语欢声，将这清溪镇的最后一段安稳时光，烙进了每个人的心底。
暮色四合，送走了路嫂一行人，庭院里的炭火渐渐熄了，只余下几缕青烟袅袅飘散。
喧闹散去，周遭便静了下来，雪光映着窗棂，添了几分清寂。
商青青靠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看着仆役们收拾着院里的狼藉，忽然转头看向身侧的春桃，柔声道：“春桃，元宵过后，你随我和八郎一同去金陵吧。”
春桃正帮着拂去石桌上的油渍，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小姐去哪儿，我自然跟着去哪儿。”
她顿了顿，走上前扶住商青青的胳膊，眉眼间满是关切，“您如今怀着身孕，宫里的规矩多，人心又杂，我不在您身边盯着，哪里能放心得下。”
商青青被她这话逗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拍了拍：“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等孩子生下来，便认你做干娘，好不好？”
春桃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了几分羞赧：“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个丫鬟，哪里配做小公子的干娘。”
“傻丫头。”商青青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佯嗔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的孩子，认你做干娘，有什么不配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春桃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暖烘烘的，眼眶微微发热，半晌才用力点头，脸上漾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好。”
商青青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也跟着软了，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吴县那几家绸缎铺子，我已经让管事把地契和账本都转到你名下了。
这些年你跟着我操劳，没少受委屈，这几家铺子，就算是我给你的利息，也能让你手里有笔薄财傍身。”
春桃闻言，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连忙摇头：“小姐，这万万使不得！那些铺子是您的心血，我不能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商青青不容她推辞，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到了金陵，安稳下来后，我便托人给你寻个好夫家。听说金陵的男子，个个温文尔雅，模样俊俏得很。”
她故意顿了顿，促狭地眨了眨眼，打趣道：“你呀，也别老在王将军那棵树上吊着了。他心里装着家国天下，未必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你可别蹉跎了自己。”
春桃的脸瞬间红透，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几分认命的温柔：“好。”
晚风从廊下吹过，带着雪后的清冽气息，却吹不散这一室的温情。
商青青看着春桃娇羞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她何尝看不出春桃对王虎的心思，只是乱世之中，儿女情长最是身不由己，只盼着到了金陵，能真的为春桃寻得一份安稳的归宿。
胡八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无声地站在商青青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对着春桃温和道：“你家小姐的心意，你便收下吧。往后到了金陵，有我们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春桃抬眼看向他们，眼眶微红，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多谢姑爷。”
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落在三人身上，将这最后的安宁时光，晕染得格外温柔。
只是谁都清楚，此去金陵，便是风雨飘摇的开始，前路漫漫，不知有多少坎坷在等着他们。
后面的几天，商青青和春桃就在院子里开始给腹中孩儿准备做小衣裳。
这天胡八郎靠在一旁的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忽然嗤笑一声，将玉佩往桌上一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高凌，倒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他语气里满是不耐，眉峰拧成了川字，“不过三日，宫里的旨意就来了两趟，明着是问安，实则句句都在催你动身。真当我们是他手里的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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