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认错。
这番比喻既形象又辛辣，听得在场几人忍不住嘴角微抽。
国师脸色一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楚砚昭双眼。
那眼神里既有羞恼，也有震惊，更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身为三朝元老，深受皇帝倚重，何曾受过这般当众羞辱？
他这一辈子，还没被人当面这么骂过。
哪怕朝中有大臣对他不满，也都碍于身份地位，只能背后议论。
如今竟被一位尚未成年的公主指着鼻子斥责，言语刻薄，比喻粗俗，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别提，骂他的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在他眼中，楚砚昭不过是个不懂礼数、任性妄为的少女，既无权势根基，又无政治资历。
这样的人，竟敢挑战他的权威，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砚昭公主，老臣就算有错，也不是你能随意侮辱的！”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意与威严。
话音落下，殿内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群臣屏息，生怕惹火烧身。
“我说的是瞎话才算侮辱！我句句属实，怎么能叫侮辱？”
楚砚昭毫不示弱，挺直脊背反击道，“你说自己有罪？那你认了吗？态度呢？哪怕你说要挨两板子，我也觉得你还有救！”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失望。
她并非一味胡闹之人，若国师肯低头认错，她或许还能原谅几分。
可对方不但毫无悔意，反而倒打一耙，这才是最令她无法容忍的。
“你说你不狡猾？明明坏事做尽，现在露馅了，还死咬我不放！我挖你……唔！”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她的双唇已被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牢牢捂住。
旁边的太子实在听不下去，顾不上规矩，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他知道妹妹脾气火爆，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只是冒犯国师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连整个东宫。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兄妹之仪，只想立刻制止这场即将失控的争执。
楚砚昭只能发出“呜呜”声，瞪着眼睛瞅太子。
她眼中燃烧着怒火，脸颊因憋气而微微涨红。
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太子，仿佛在质问：你为何阻我？
难道你也站在他们那边？
也不知她是不服气，还是想求他松手。
或许是两者皆有。
她不愿就此闭嘴，可也无法继续发声。
在那一瞬间，她的倔强与委屈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声无声的呐喊，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灵儿，国师的事，自有父皇定夺。你受了委屈，我也明白。但眼下局势复杂，朝中人心浮动，我们必须顾全大局。念在国师多年以来勤勉效忠，为江山社稷出过力，哪怕如今有了分歧，也不可由着性子胡言乱语，坏了规矩。”
太子这话一出，楚砚昭总算不再挣扎。
她的手指还紧紧攥着衣角，指尖泛白，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怒意未消，但动作已渐渐停下。
她仰起脸，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映着殿内的烛光，像碎玉般闪烁。
刚才还像只炸毛的小兽，龇牙咧嘴、气势汹汹，转眼就成了受惊的小猫，楚楚可怜地缩着肩膀，眼神却仍倔强地不肯退让。
太子这才放心松开手，缓缓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四周，见众人神色各异，心头微紧，生怕再生波澜。
楚砚昭一把抓起袖子，狠狠擦了擦嘴，仿佛要将方才被羞辱的痕迹彻底抹去。
她的嘴唇已被咬得发白，此刻用力擦拭，反倒留下了一道红痕。
“皇帝爹爹亲口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不撒谎、不诬陷，想说啥就说啥！他亲口允的，当着满宫嫔妃的面说的！”
她声音带着颤抖，却字字清晰，不容忽视。
“灵儿，父皇宽厚仁慈，向来宠你爱你，让你畅所欲言，是念你年幼心直，并非纵容你无礼放肆！当着父皇和母后的面，怎能如此没大没小，口无遮拦？言语轻狂，成何体统？”
太子这话，表面是训她，语气严厉，眉头紧皱，似真有责备之意。
其实是替皇上圆场，巧妙地将火气引到自己身上，更是悄悄护着她。
他知道，若皇上亲自开口呵斥，反而会让楚砚昭更加不服；而自己以兄长身份训导，既能压住场面，又能保住她的颜面。
他先开口训了楚砚昭几句，既给了国师台阶下，也堵住了其他大臣可能借题发挥的嘴，免得那老家伙借机生事，反咬一口说公主辱没朝廷重臣。
“行行行，我不大声嚷嚷了！省得你们一个个耳朵疼，心里烦！”
楚砚昭跺了跺脚，语气虽冲，却已收了几分锋芒，“但我还有几句话想问这白胡子老头，应该不犯规矩吧？总不能连问都不让问，就判我有罪！”
太子心里没底，不知道该不该让她继续说。
他知道国师势力盘根错节，背后牵连甚广，一旦激怒，后果难料。
可若是强行压制楚砚昭，又怕伤了她的心，更怕惹皇上不悦。
他只好抬头看向皇上，眼神里透着试探与请示。
只见皇上端坐龙椅，面容沉静，手中捻着茶盖，轻轻刮了两下杯沿，却始终未发一言。
见皇上没说话，也没摇头反对，太子就知道皇上是默许了。
帝王不语，便是默许；沉默之中，藏着默许的准信。
“好，可以问。”
太子终于开口，语气缓了下来，但仍带着警告的意味，“但灵儿，你答应过皇兄的，别太过分。言语要有分寸，莫要失了皇家体统。”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傻子！”
楚砚昭一口答应，声音清脆如铃，随即猛地转头，目光如刀，死死盯住国师。
那老家伙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胡须花白，眼皮低垂，斜着眼看她，满脸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无知稚童的跳脚闹腾。
“老头儿！”
楚砚昭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字字带刺，“你一张嘴就说我是灾星，命格凶煞，克亲克君，搅乱天下。那我倒要问问，我到底害了谁？你说我带来灾祸，那麻烦你指出来——我究竟害死了哪个无辜之人？”
“公主命中的贪狼星已经冲撞帝星，此乃天象所示，紫微垣动，主国运动荡，血光将起！”
国师抚须慢条斯理，语气庄重如宣读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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