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准备去调查何见微的身世背景之时,京城又起波澜。
城东有一家茶楼,楼里有好几个说书先生。
他们讲故事吸引了不少客人,此处也成了消息灵通之地。
这天,一个说书先生手舞足蹈地讲着前朝的奇闻异事
台下却有几桌茶客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南城工匠坊那事儿,很多人莫名其妙生病。朝廷官府说那是瘴气,依我看根本不是!”
“在下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哪有瘴气只盯着一个地方跑的?城南有那么多坊,只有工匠坊的人生病,其他坊的人却不生病,真是奇怪。他们都说跟那位何大人有关。何大人走到哪,哪就出事!”
“可不是嘛!我家三舅的表姑爷就在工匠坊当值,说那何大人就是个扫把星,身上带着邪祟!工匠坊是瘟神的祭地,所以瘟神专找工匠下手。咱们最近都不要去工匠坊。”
角落里,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公子哥,饶有兴味地听着这些议论。
他轻摇折扇,一身锦缎流光溢彩。
此人正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公子,人称王衙内。
近来,王衙内颇为不快。
他爹刑部部左侍郎王侍郎,不知为何竟与京兆尹王铭生了些许嫌隙。
反倒是那刑部右侍郎李继尧,与王铭走得越来越近。
京兆尹一职,执掌京城治安,乃是天子脚下的父母官,位置极为要紧。
如今刑部尚书告老还乡,职位一直空缺。一般来说该由左侍郎升迁,可最近李继尧风头越来越盛。
如果打击一下王铭,就能给李继尧添麻烦,让他无暇上下打点,那尚书之位还是得落在自家爹爹头上。
他爹升了官,他这个衙内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于是王衙内总想着寻个由头给王铭添些堵。
这瘟神之事,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衙内,您瞧这事儿闹的,满城风雨,京兆尹府到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响,我看那王铭也是个没用的草包。听说他最近十分焦急,急得满嘴都是火泡。”旁边一个跟班谄媚地说道。
王衙内合上折扇,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得让他彻底乱起来,乱到他乌纱帽都戴不稳才好。然后把我爹的人放在这个位置上,那才叫皆大欢喜。所以咱们得把王铭的火烧得更大一些。”
他对那跟班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那跟班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阴笑。
很快,一个流言迅速蔓延。
“工匠坊那病,有法子治了!”
“什么法子?官府的药都不管用!”
“官药治的是病,可人家那根本就不是病,是邪祟!是瘟神带来的灾!要破此邪,需用非常之法!何况是药三分毒,吃那么多药对身体也不好。咱们这个方子可比吃药好多了,不仅治标还治本。”
“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那瘟神下凡变了何见微,看似是人,实则是灾祸的化身。他虽能散播病气,但他本人的血,却能破除一切邪祟!正所谓有毒蛇在的地方,必有医治毒蛇的药草。只要取了他的血,涂抹在病患额头,保管药到病除!就算没得病的人抹一点他的血在额头上也能辟邪。”
这番话传得有鼻子有眼。
正所谓三人成虎。
传播流言的人越来越多,不相信的人也逐渐开始相信。
他们信了之后,这流言就传得更广。
那些得了病的工匠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
他们被这个怪病折磨得够呛,如果有根治的方法,自然要试一试。
何况那么多人想要试一试。
法不责众,大家一拥而上的话,官府就算想抓人也抓不了那么多人。
一时间,整个南城工匠坊的气氛变得诡异而暴戾。
工匠坊经常可见三三两两的工匠鬼鬼祟祟地聚集在巷口,眼神像饿狼一样,搜寻着那个熟悉又可憎的身影。
而此刻的何见微,对此一无所知。
他内心备受煎熬。
他不明白自己一片赤诚,想做点好事,想尽职尽责,想让工匠们生活得更好一些,这才对得起他这身朝服。
可是为何会换来如此下场。
他不信鬼神,只觉此事必有蹊跷。
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都找不到任何头绪。
那天宋雪凝带着那个女人的画像过来,他把宋雪凝赶走了。
虽然他对画像中的女人心中有愧,但是他不认为这个女人和这场瘟疫有关。
但是他也明白了这些工匠们的病都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不管千夫所指,他依然要尽自己的一份心。
他将俸禄都换成了米面药材,打算再去探望那些工匠。
他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再次踏入工匠坊的街道。
走进街道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氛。
街道上站满了人,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
那目光充满了贪婪,让他不寒而栗。
“他来了!瘟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放屁,不要叫他瘟神把他吓跑了。”
“抓住他!用他的血救人!”
“给他两刀让他流血。”
“不要打死了,死人的血没用。”
人群发了疯似的向他涌来。
何见微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愣在原地,怀里的米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何见微慌慌张张地喊道。
一个妇人冲在最前面,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嘶吼道:“我的儿子快死了!大夫说没救了!都是你害的!我要你的血,你的血能治病?快把你的血给我!”
她扑上来,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向何见微的脸。
何见微下意识地一躲,那妇人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一不小心把牙齿磕掉了一颗,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彻底刺激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还敢躲!”
“打他!别让他跑了!”
一块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何见微的额头。
鲜血瞬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血!有血!可以取他的血!”
他们一拥而上,无数尖锐的东西在他身上划来划去。
有人张开嘴巴直接吸他的血,然后含在嘴里吐在家里的病人身上。
有人拿着碗来接他的血,但是一不小心被旁边的人撞翻了,顿时和这个人扭打在一起。
何见微被推倒在地,蜷缩起身体,只能护住要害。
“我的血没用,不要抽我的血,求求你们。”他微弱的辩解声被淹没在震天的怒吼和殴打声中。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王衙内凭栏而立。
“王铭啊王铭,天子脚下,你治下的百姓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我看你这个京兆尹,还怎么当下去!”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公子您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只需要挑动两片薄唇,就能让这些人变成虎狼一般。高,实在是高啊。”
“矜持一点。”王衙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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