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栖迟与闻厌脱离了那片因心魔与情绪混乱的漩涡，一路飞驰，直到发掘周围死寂到诡异。
准确的形容是这里有剥夺了一切感官的“空”。
光线暗淡，脚下是光滑得诡异的黑色岩地。神识探出，如同陷入粘稠的枫糖，被限制在周身数尺内，再远便是令人头晕目眩的虚无。声音也被吞噬了。凌栖迟开口与闻厌说话，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如同隔了厚厚的棉絮，模糊不清。
“这鬼地方……”凌栖迟靠近闻厌传音，“连声音都传不动了？”
闻厌同样以传音回应：“嗯。此地规则有异，五感蒙尘，灵力运转亦加倍滞涩。”
何止是加倍。凌栖迟骇然发现，方才低空御器飞行时，灵力消耗已是外界数倍，此刻脚踏实地，仅仅是维持护体灵光和正常行动，灵力流逝的速度竟比刚才御器时还要快上几分！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持续不断地抽吸着他们体内的力量。
她连忙尝试召回那面被遗留在混乱现场的众生心念幡。心神牵引之下，一道灰光破开死寂，没入她的袖中。小幡入手，能感觉到它饱餐一顿后的满足，其内储存的情绪驳杂。
灵力消耗太大了，不能再用飞行法器。”凌栖迟对闻厌道，“这鬼地方在吸我们的灵力！”
闻厌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点了点头，立于黑岩闭目凝神，似乎在以剑心感应天地。片刻后，他指向左前方：“这边。压抑感稍弱，或有生机。”
没有更好的选择，两人只能凭借这微妙的直觉，在无尽的死寂中徒步前行。每一步都感觉脚下的黑岩在隐隐吸收着他们溢散的灵力，每一步都让体内的灵力减少一分。
凌栖迟一边走，一边将心神沉入直播间。看着那些依旧活跃的弹幕：
“诸位前辈，见多识广，可知这鬼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灵力只出不进，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成人干了。”
直播间立刻有了回应：
“小娃娃终于想起问路了？诚惠五百积分，老夫便为你指点迷津。”
“唉，算尽道友，此地凶险，莫要顽笑了。小友莫理他，此乃寂灭雷域核心，万法归无之地。尔等灵力，正是被此地无处不在的'寂灭之息'同化汲取。”
“青霖仙子，此言差矣，规矩就是规矩。”
“得了吧老算！你那规矩都快发霉了！小娃娃，赶紧记下：寂灭至极，反蕴生机。与你同行的剑修感应无误，循此方向，或能触及那沉寂的雷源。届时，或有机会。
“生机？”凌栖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俩，哪里还有什么活物。”
“蠢材！既是汲取，便有储存，细察，凡能于此地长存之物，其内必蕴精纯灵力。”
凌栖迟心中一凛，刚想再问，异变陡生。
“有东西！”闻厌突兀传音。
但已经晚了。
凌栖迟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感觉突破布料缠缚上脚踝。她低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数条通体覆盖黑鳞的触手，已悄然缠上了她的脚踝，正自下而上地蔓延。它们像是从黑岩中流淌出了的溪水。
两侧岩壁上，也正有更多的黑色触手渗透出来，如同活过来的壁画，封堵着他们的去路。
“别动。”
闻厌反应极快，凝练剑气斩向那些触手。
“嗤！”
剑气划过，触手应声而断！然而，预料中彻底消亡的景象并未出现。那被斩断的一截触手掉落在地，并未消融，反而不停的扭曲，断口处竟有精纯的灵力光芒一闪而逝，随即才迅速干瘪，而那逸散出的精纯灵力，也被周围的黑岩和死寂贪婪地吸收殆尽。
“这些家伙体内有灵力！”凌栖迟看到那闪逝的灵光，立刻想起——凡能于此地长存之物，其内必蕴精纯灵力！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但危机并未解除。被斩断的触手根部，黑岩再次荡漾，新的触手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再次缠来！四周，更多的触手如同苏醒的蛇群，纷纷钻出！
“是噬灵触蔓。”闻厌阻挡触手的围攻，“传闻只生于极致死寂之地，以吞噬生灵灵力为食，斩击反会刺激其再生，其体内蕴有精纯灵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被斩断后迅速再生的触蔓，颜色似乎更深，缠绕的速度也更快，疯狂地朝着灵力最充沛的丹田气海钻来。
“专吸灵力，自己还是个灵力罐子？”凌栖迟心头更沉，但直播间的话和刚才的景象给了她一丝灵感。不能硬拼，但或许可以……
“走。”闻厌低喝一声，周身剑气沛然涌动，竟在他虚握的右手中，凝成一柄光华流转的剑气长剑。长剑一挥，凛冽的剑罡如同新月般扫出，瞬间将前方纠缠的触蔓清空一片，开辟出一条狭窄通路。
两人疾冲而出，身后触蔓如黑色潮水般再次涌来，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不行！”凌栖迟感觉到灵力飞速流逝，一边跑一边忍不住传音吐槽，“你不是说没剑了吗？这又是什么？你们剑修是不是都跟那触蔓一样，嘴里没句实话，还带再生的？”
闻厌手持剑气凝成的光剑，格开侧面袭来的两条触蔓，传音冷冰冰地砸过来：“闭嘴。省点力气对付这些东西，或者留着你的怪话下酒。”
“我这是合理质疑！”凌栖迟嘴上不饶人，动作却不慢。
不过半刻的时间，凌栖迟已经感觉到灵力的飞速流逝，一边跑一边将心神沉入直播间：“前辈！这些东西怕什么？总得有弱点吧？”
“咳咳，此问涉及‘噬灵道则’之秘，价值八百……”
这时候系统巴列巴也插话了“一百积分，系统只需一百积分，即可解答。”
时间紧迫，凌栖迟没时间讨价还价了直接让系统划了一百积分走。
“此物乃寂灭中诞生的纯粹‘汲灵’规则所化，唯惧两物：一者，远超其汲取上限的狂暴能量，强行撑爆！二者……便是与其‘纯粹’属性相悖的‘杂乱’与‘无序’。它们嗜好精纯灵力，犹如洁癖之人喜好净水，而对污浊秽物，则避之不及。”
杂乱？无序？
凌栖迟目光扫向袖中那面饱含各种驳杂、混乱情绪的众生心念幡！
这些由无数修士七情六欲凝结的能量，岂不是最极致的‘杂乱’与‘无序’？！
死马当活马医！
她将心念幡向身后一甩，直接将幡内储存的、未经提炼的、最原始混沌的杂念能量，如同泼脏水一般，朝着追击的触蔓群释放出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疯狂追击的噬灵触蔓，刚接触到这片混沌杂念能量，前端就一滞，如同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原本流畅的动作变得僵硬。它们光滑的鳞片开合，仿佛在呕吐沾染上的污秽。追击的速度不是慢下来，而是惊惶退却了。
“它们讨厌这个！”凌栖迟惊喜传音，“这些鬼东西受不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能量！”
闻厌见状，虽不明其理，但立刻抓住了战机。他手中剑气光剑舞动，不再斩击，而是化作无数细密气旋搅动那些被杂念能量‘污染’、行动迟缓的触蔓周围的空间，进一步加剧它们的混乱。
“就是现在！”凌栖迟看准一条在杂念与剑气双重干扰下几乎“僵直”的粗壮触蔓，丹火化刃，将其斩下一大截！
这一次，她有备而来！在那截触手落地、灵力即将逸散的瞬间，她早已准备好的一只玉瓶迅速罩下！
“嗤……”
一丝精纯的灵力被成功封入玉瓶！
“果然可以！”凌栖迟精神大振，“它们的‘纯净灵力’和我的‘杂乱情绪’相克！”
闻厌立刻明白了她的战术。他的剑势变得更加精准，专门为她创造机会。
“左三，可取。”
“右前，其力最纯，小心反噬。”
他甚至开始简洁地报点。
凌栖迟一边‘采集’，一边忍不住传音：“闻大师指导得这么细致，是怕我失手，少了你这个探路的？”
闻厌一道剑气为她斩断后方悄然而至的威胁，回话依旧冷硬：“是怕你灵力不济，拖慢行程。碍事。”
凌栖迟手下不停，嘴上立刻还击：“放心，就算只剩一口气，捡钱……捡灵力的力气也绝对比你跑得快！”
两人配合愈发默契，一边用混沌杂念能量阻碍触蔓攻势，一边趁机斩断被“污染”的触蔓，尝试捕捉逸散的灵力。虽然效率极低，十次里未必能成功捕获一次，且捕获的量也极少，但在这灵力只出不进的绝地，任何一点补充都弥足珍贵。
这番‘采集’行为持续了一阵，追击的噬灵触蔓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这两只“猎物”不仅味道古怪“难吃”，还会反过来窃取它们的积蓄。它们的攻势明显迟疑、减弱了许多，甚至有些触蔓开始畏缩不前。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法提到极限，几个起落，终于将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触蔓丛林甩在了身后。
而就在他们方才激烈‘采集’过的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其阴影似乎比别处要更浓重一些。
就在掠过那块巨岩时，凌栖迟袖中的众生心念幡极悸动了一下，并非饱餐后的满足，也非对情绪的渴望，倒像是一滴冰水落入静湖，泛起一丝带着恶意的涟漪。
凌栖迟似有所觉，猛地回头望去，身后却只有那块巨大的黑岩，以及无边无际的死寂与灰蒙。
是她灵力消耗过大产生的幻觉，还是……那石头，刚才动了一下？
“怎么了？”闻厌问。
“没什么，”凌栖迟蹙了蹙眉，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可能是被那些鬼东西搞得神经了。继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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