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筏入水的瞬间，浑浊的紫色河水溅起冰冷的水花，打在陆岩和赵志成的脸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和腥臭气味。用兽皮和木材匆忙修复的筏子在水面上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灰豆死死用爪子扣住皮筏边缘的骨架，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
对岸，石腭怪群的尖啸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看到猎物试图从水上逃脱，变得更加狂躁。更多的碎石如同冰雹般掷过河面，大部分落入河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但仍有几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的黑石砸在皮筏附近，甚至有一块擦着陆岩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而真正的威胁，来自水中。
那头脊刺水鳄显然将被惊扰和猎物逃脱的怒火完全倾泻在了这小小的皮筏上。它暗绿色的庞大身躯在河水中只是一个模糊而迅捷的阴影，破开水流，以惊人的速度逼近。水面上只留下它脊背上那一排如同锯齿般狰狞骨刺划开的白色浪痕，以及那双冰冷竖瞳锁定时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快划！别管后面！全力向下游！”陆岩嘶吼着，抓起那根完好的木桨，用尽全身力气插入水中，奋力向后划动。粗糙的木柄摩擦着他因紧张而汗湿的手掌，每一次划动都感觉异常沉重。皮筏在他的努力下，晃晃悠悠地向着河中心漂去，但速度远不及水鳄的追击。
赵志成强忍着左肩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用还能发力的右手抓起那半截断桨，配合着陆岩的动作，拼命划水。断桨受力面积小，效果甚微，但他依旧咬着牙，一下，又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河水不断滴落。
“吼！”
腥风扑面！水鳄巨大的头颅猛地探出水面，距离皮筏尾部已不足五米！它张开的血盆大口足以将整个皮筏前端吞下，匕首般的利齿间挂着浑浊的粘液，喉咙深处是令人心悸的黑暗。
“志成！”陆岩头也不回地大喊。
“明白！”赵志成瞬间松开水桨，动作流畅地转身、张弓、搭箭——尽管左肩的剧痛让他嘴角抽搐，但他的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弓弦在他右手指间被拉到极致，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嗖！”
箭矢离弦，带着一股决绝的气势，直射水鳄那只冰冷的左眼！这一箭，蕴含了赵志成所有的力量、愤怒和对生存的渴望！
水鳄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庞大的头颅在最后一刻猛地一偏！
“噗嗤！”箭矢未能命中眼睛，却狠狠扎入了它眼眶后方的坚韧皮肤，几乎没入半截箭杆！
“嗷——！”剧痛让水鳄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痛吼，冲势骤然一滞，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剧烈翻滚，激起巨大的浪花，差点将小小的皮筏掀翻。
陆岩和赵志成被晃得东倒西歪，死死抓住皮筏骨架才没被甩出去。灰豆更是四爪并用，整个身体都贴在了皮筏上。
“好样的！”陆岩趁此机会，更加拼命地划动木桨，皮筏终于又向下游漂出了一段距离。
然而，疼痛并未吓退这头河中霸主，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甩掉眼眶旁的箭矢，带出一溜血花，那双竖瞳中的冰冷被杀意和疯狂取代。它不再直线冲刺，而是猛地潜入水中，只在河面留下一串迅速逼近的气泡。
“它潜下去了！小心！”赵志成紧张地喊道，目光死死盯着皮筏周围的水面，试图捕捉那水下杀手的踪迹。
陆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在水里，他们是绝对的劣势。他停止了划桨，将木桨紧紧握在手中，如同长矛般对准水面，全身肌肉紧绷，感知着水下的任何动静。
河水浑浊，暗流涌动，根本无法看清水下情况。那种未知的等待，比正面冲击更让人恐惧。
突然，皮筏左侧的水面猛地鼓起！
“左边！”赵志成惊呼。
陆岩想也不想，将木桨狠狠刺向那鼓起的浪花！
“砰！”木桨像是撞上了坚硬的岩石，震得陆岩虎口发麻。水鳄的脊背只是微微一晃，毫发无伤，它那巨大的尾巴却如同一条钢鞭，带着万钧之力，从水下猛地抽出，横扫皮筏底部！
“咔嚓！”
皮筏底部传来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虽然主体骨架撑住了，但好几根次级支撑木棍应声而断，绑缚的兽皮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撕裂声。皮筏猛地向一侧倾斜，冰冷的河水瞬间从破损处涌入，很快就漫过了脚踝。
“糟了！筏子要散了！”赵志成脸色大变，努力维持着平衡。
灰豆惊恐地叫着，在不断倾斜的皮筏上寻找落脚点。
水鳄的身影再次浮出水面，就在皮筏侧前方，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冰冷的瞳孔中竟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它缓缓调整着方向，准备发动最后一次致命的扑击。
对岸，石腭怪群的嘶叫声更加兴奋，它们似乎认定了猎物即将到手。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皮筏。武器难以破防，皮筏即将解体，身处河流中央，进退维谷。
陆岩的目光飞速扫过周围，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硬拼不行，逃跑无路...还有什么？资源？手环里还有什么？
他的目光定格在之前收集的那几块【劣质铁矿矿石】上。这些矿石棱角尖锐，沉重坚硬...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志成！稳住筏子！”陆岩大吼一声，不再试图用木桨攻击或划水，而是迅速从手环中取出一块最大、最尖锐的铁矿矿石，拳头大小，沉甸甸的。
此时，水鳄已经完成了调整，它粗壮的后肢在水中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再次冲向皮筏！这一次，它张开了足以吞下半个皮筏的巨口，目标是直接将筏子和上面的人一并撕碎！
距离急速拉近！那喉咙深处的黑暗和利齿上的寒光清晰可见！
陆岩瞳孔紧缩，全身的力量和精神都集中在了右臂之上。他没有选择投掷，而是在水鳄扑到最近点、巨口张开到极致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看准那毫无防护的喉咙深处，将手中的铁矿矿石狠狠砸了进去！
这不是箭矢，不会被肌肉卡住！这是沉重、坚硬、棱角分明的石头！
矿石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投入了水鳄大张的喉咙，直接滑入了食道深处！
“咕——！！！”
水鳄前冲的动作瞬间僵住，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被硬物噎住的窒息声。它那双充满杀意的竖瞳骤然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恐慌。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依旧撞上了皮筏边缘，但那股毁灭性的咬合力却没能发出。
“嘭！”皮筏被撞得再次剧烈摇晃，但终究是扛住了这失了力道的一撞。
水鳄开始疯狂地甩动头颅，用爪子抓挠自己的喉咙，试图将那块要命的矿石弄出来。它在河水中痛苦地翻滚、扭动，搅得周围一片狼藉，浪花滔天。
但它越是挣扎，矿石在食道中卡得越深，窒息感越发强烈。
“快！划船！”陆岩顾不上喘息，抓起浸在水里的木桨，和赵志成一起，利用这宝贵的时机，拼命划动皮筏。
皮筏顺着湍急的水流，歪歪扭扭但速度极快地向下游漂去。对岸石腭怪群的嘶叫声和投掷的碎石渐渐被抛在身后。河中，那头脊刺水鳄的挣扎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那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了浑浊的紫色河水中，只留下一串逐渐消散的气泡。
直到确认彻底脱离了危险，陆岩和赵志成才如同虚脱般瘫倒在积水的皮筏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皮筏还在缓慢进水，但主体结构还算完好，暂时没有沉没的风险。灰豆凑到陆岩身边，用湿漉漉的脑袋蹭着他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带着安慰意味的呜咽。
赵志成看着手中那半截断桨，又看了看水鳄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地咧了咧嘴，声音沙哑：“操...老子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鳄鱼了...”
陆岩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混合着汗水、河水和一丝血腥味。他看向下游，河水奔流，两岸那些扭曲的怪树和黑色的岩石正在飞速后退。
“虽然惊险，”陆岩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但这皮筏和顺流而下的速度，确实是我们找到晓晓的最大希望。”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证明了，即使面对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只要找准方法，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赵志成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陆岩的目光中充满了信服。他知道，刚才若不是陆岩急中生智，他们此刻恐怕已经成了那水鳄的腹中餐。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后，两人开始处理皮筏的进水问题。用备用的纤维和兽皮勉强堵住较大的漏洞，又轮流用仅剩的工具将筏内的积水舀出去。
皮筏载着他们，在这条危机四伏的紫色河流上，继续着颠簸却充满希望的旅程。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下游，是同伴的踪迹，也是在这个诡异世界里，继续挣扎求存的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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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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