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澈已走出三十里地。
脚下的土路渐渐被枯枝败叶取代，身后的小镇轮廓缩成模糊的黑点，唯有锁骨处的云纹不时发烫，提醒着他昨夜的血火并非幻梦。他摸了摸怀里的铁镰刀，刀刃边缘还沾着师父的血痂，早已干涸成暗红色。
“咕……”
腹中空空如也的抗议声打断思绪。林澈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青风山脉，喉头动了动。从昨晚到现在，他粒米未进，只在路过山涧时掬了几把冷水，此刻五脏六腑都像被饿虫啃噬。
他学着镇上猎户的样子，折了根坚韧的青藤，将铁匕首绑在断矛似的树枝上，权当猎叉。刚要往密林深处走，脑海里的《尘凡诀》文字突然泛起微光——
“混沌之气，融万物，化万形，食气可充饥，饮露能解渴……”
林澈愣住了。他试着按照文字描述的法子，闭上眼感受周围的混沌光点。昨夜在废墟中，那些光点还只是零散地钻入体内，此刻静下心来，才发现山林间的光点竟稠密了数倍，像漂浮的萤火，围着他缓缓旋转。
他深吸一口气，想象着将这些光点吸入肺腑。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混沌光点仿佛受到牵引，顺着他的口鼻涌入，流经喉咙时，竟带来一股淡淡的甘甜，腹中的饥饿感瞬间减轻了大半。
“这《尘凡诀》……竟有此等妙用？”林澈又惊又喜。
凡界修士修炼，讲究吸收天地间的“灵气”，需辅以功法引导入经脉，凝成灵力方能运转。可他天生无灵根，经脉如同堵塞的河道，灵气根本留不住，这才被视作废柴。但这混沌之气不同，它们无需经脉承载，像是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运转起来毫无滞涩。
他沿着山涧往前走，一边熟悉着吸收混沌气的法门，一边留意周遭动静。青风山脉虽不算险地，却也有野狼野猪出没，更有低阶修士在此猎杀妖兽、采集草药，不可不防。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传来枝叶晃动的声响。林澈迅速躲到一棵古树后，握紧了自制的猎叉。只见一头灰熊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足有半人高，嘴角还挂着血迹，显然刚捕猎过。
灰熊的目光扫过林澈藏身的方向，猛地发出一声咆哮，四爪刨着地面冲了过来。林澈瞳孔一缩，这头熊的速度远超寻常野兽，怕是沾染过些许灵气，算得上最低阶的“妖兽”。
他不敢硬拼，借着树木的掩护灵活躲闪。灰熊的利爪拍在树干上，顿时木屑飞溅，碗口粗的树干竟被拍得摇摇欲坠。
“不能再躲了！”林澈看准灰熊转身的空档，猛地扑了出去，猎叉直刺它的脖颈。
“噗嗤”一声，铁匕首刺入半寸，却被坚韧的熊皮挡住。灰熊吃痛，狂怒地甩动脖颈，将林澈狠狠掼在地上。
剧痛从后背传来，林澈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灰熊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压了下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尘凡诀》里“炼筋锻骨”的描述。他集中意念，调动体内刚吸收的混沌气，往双臂汇聚。
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手臂流转，肌肉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林澈嘶吼一声，竟硬生生顶住了灰熊的前爪，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铁镰刀，顺着熊口狠狠捅了进去！
“嗷——！”
灰熊发出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挣扎，却挡不住镰刀往深处搅动。片刻后，它的动作渐渐停止，重重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林澈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混沌气涌入四肢，竟让他的力量暴涨了数倍，这若是换作以前，他早就成了灰熊的腹中餐。
“混沌气不仅能疗伤、充饥，还能直接增幅肉身……”林澈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便是《尘凡诀》的炼体之法吗？”
他割下几块最厚实的熊肉，用树枝串起，找了处背风的石壁，生起火堆。虽然混沌气能缓解饥饿，但烤肉的香气还是让他食指大动。
火焰噼啪作响，油脂滴落火星四溅。林澈咬了一口烤得焦黄的熊肉，刚咽下去，就感觉一股微弱的热流从腹中升起。他凝神感应，发现这熊肉里竟也藏着少许混沌气，只是比天地间游离的更加驳杂。
“看来妖兽血肉也能提供混沌气，只是效率远不如直接吸收天地之气。”他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夹杂着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林澈迅速熄灭火堆，将剩余的熊肉收好，躲到石壁后方的茂密草丛里。
三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倨傲的少年，腰间挂着块刻着“青云”二字的木牌，另外两人对他颇为恭敬。
“师兄，这青风山脉真是无趣，除了些不入流的妖兽，连株像样的灵草都没有。”一个矮个子道童抱怨道。
为首的少年冷哼一声：“凡界灵气本就稀薄，能有什么好东西？若非宗门大比将近，需要些妖兽内丹炼制丹药，谁耐烦来这穷山恶水？”
另一个高个道童附和道：“还是师兄有远见，早早突破到炼气中期，这次大比定能拔得头筹，被长老收入门下。不像某些人，连灵根都没有，还妄想拜入我青云门，真是笑掉大牙。”
“无灵根者，皆是废柴，也配踏上仙途？”少年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灰熊的尸体，眉头微皱，“这熊妖虽是低阶，却也有炼气初期的实力，是谁杀的？”
矮个子道童检查了一下熊尸脖颈的伤口：“看这伤口，像是用凡铁所伤，手法拙劣，怕是哪个猎户走运杀了它。”
“废物就是废物，运气好罢了。”少年不屑地踢了踢熊尸，“走了，去前面看看，据说迷雾森林边缘常有不错的收获。”
三人渐渐走远，话语里的轻蔑却像针一样扎在林澈心上。
无灵根……废柴……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镇上的孩子嘲笑他连水桶都挑不动，学堂的先生说他没有读书的慧根，就连铁匠铺的学徒也暗地里叫他“木头”。他以为跟着师父学打铁，总能有立足之地，可现在，师父没了，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成了废墟。
“青云门……”林澈低声念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曾听镇上的行脚商说过，青云门是附近最大的修仙宗门，虽在凡界只算三流，却也有不少炼气、筑基修士。那三个道童虽傲慢，却也证明了青云门确实有修炼之法。
他现在连黑风谷在何处都不知道，更别说报仇了。想要变强，想要找到仇人，拜入宗门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至于“无灵根”的问题……林澈摸了摸锁骨处的云纹，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混沌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废柴？
那就让这些人看看，他这“废柴”，能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他站起身，朝着三个道童离开的方向走去。那里是青风山脉的深处，据说再往前走，就是凡界修士谈之色变的禁地——迷雾森林，也是青云门弟子常去历练的地方。
路上，他继续吸收着混沌气，同时按照《尘凡诀》的记载，尝试着将混沌气凝聚在拳头上。每一次挥拳，都能感觉到空气被撕裂的阻力，拳风也越来越凌厉。
夕阳西下时，林澈终于看到了一座隐藏在山谷中的巨大山门。
山门由两块数丈高的青石构成，上面刻着“青云门”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周围有淡淡的灵光流转，显然是修士手笔。山门前有两个手持长剑的弟子守卫，气息比之前遇到的三个道童浑厚得多。
林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朝着山门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守卫拦住了他，目光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衣着寒酸，身上毫无灵气波动，眼中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我叫林澈，想拜入青云门，求仙问道。”林澈挺直脊梁，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就你？一个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凡夫俗子，也敢来我青云门？”
“滚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再敢上前，休怪我们不客气！”
嘲讽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像无数根尖刺扎在林澈脸上。但他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守卫，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想拜入青云门。”
他的眼神太过执着，执着得让两个守卫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守卫脸色一沉，抬手就想将他推开：“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
手还没碰到林澈，就被他侧身避开。林澈顺势一拳打出，拳头裹挟着混沌气，看似平淡，却让那守卫脸色骤变，仓促间抬手格挡。
“砰！”
拳掌相交，守卫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手臂发麻，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澈：“你……你这是炼体术？”
凡界也有炼体的武者，但大多力量有限，绝不可能震退他这个炼气初期的修士。
林澈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看向山门，目光如同投向远方的星辰。
无论前路有多少嘲笑和阻碍，他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他的道，就在这尘凡之间，在那血海深仇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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