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捉妖司废墟。
秦昭的银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站在焦黑的梁柱旁，指尖摩挲着那截新得的青霜剑残片。剑身上的铭文\"弑神诛仙\"四字泛着幽蓝微光，与右眼中嵌着的碎片产生微妙共鸣。院中弥漫着焦臭味——老七正带人焚烧那些婴灵残骸，每具小尸体燃烧时都会发出凄厉的啼哭，随后化作一缕银雾消散。
\"大人...\"
绯烟蜷缩在台阶角落，断尾处缠着浸透银血的纱布。自从冰棺中的狐女逃脱后，她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口中不时呓语着\"姐姐\"二字。此刻她突然惊醒，金瞳紧缩成竖线：\"有东西过来了...不是妖...但比妖更...\"
院墙阴影处传来\"沙沙\"声。
十二名捉妖队成员瞬间结阵。瘸腿道士的桃木剑燃起符火，独眼老妪的食尸鬼匍匐在地，郎中的蛊虫在众人脚边组成警戒圈——但来的不是妖物。
一个披着蓑衣的佝偻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关节被反向折断，却又带着诡异的协调感。当他在院门前站定时，夜风掀开了蓑衣下摆——
空荡荡的裤管里没有腿，只有银丝蠕动着支撑身体！
\"不良帅...秦昭...\"来人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铁摩擦，\"轩辕坟...有请...\"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不是用手，而是胸口的银丝如触须般卷着那东西递来——
一张人皮请柬。
请柬入手冰凉。
秦昭的银瞳微微收缩——这张\"纸\"的材质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用画皮妖的皮鞣制而成。边缘处还留着几根银毛，触感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翻开内页，妖文是用血写的，而且是新鲜的人血，正顺着纸面缓缓流淌：
\"血月三临之日，轩辕坟开，恭候斩妖人后裔莅临——以青霜剑碎片，换汝妹全魂。\"
落款处没有署名，只印着一个爪痕，仔细看会发现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
瘸腿道士的桃木剑突然自燃：\"大人小心！这是'血魂契'！\"
话音未落，请柬上的血字突然蠕动起来，在空中组成一幅立体图景——
终南山深处的洞窟里，九口冰棺呈环形排列。中央祭坛上，秦昭的妹妹被银链锁着，额心的青霜剑碎片正被缓慢抽出。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身后站着镜花仙子的虚影，手中握着断裂的锁妖链！
\"镜花...没死？\"老七的独眼瞪大。
秦昭的血刃突然震颤。不是预警，而是某种共鸣——他左臂的银丝不受控制地涌出，与请柬上的爪痕符文交织，在空中拼出一个坐标：
\"子时，骊山北麓，第三棵血枫树下。\"
蓑衣人发出\"咯咯\"笑声，胸口的银丝突然暴长，刺入自己天灵盖。他的身体像破麻袋般塌陷下去，最终只剩一张人皮和满地银丝。而那些银丝落地即燃，火焰中浮现出九个字：
\"欲救至亲，先杀李隆基。\"
亥时，临时议事厅。
捉妖队核心成员围坐在青铜灯盏旁。灯火特意调得很暗——自从发现妖物能通过光线追踪后，他们连蜡烛都换成了鲛人脂特制的冷焰。
\"这明显是调虎离山。\"独眼老妪的食尸鬼趴在梁上警戒，\"杀皇帝？怕是刚近身就被金吾卫射成筛子。\"
郎中正在给绯烟换药。小狐妖的断尾伤口又渗血了，纱布揭开时，所有人都倒吸冷气——新生尾骨上竟然浮现出与请柬相同的爪痕符文！
\"不是调虎离山。\"秦昭将青霜剑残片按在桌上，\"是血脉诅咒。\"
他的银瞳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绯烟身上：\"冰棺里的狐女逃了，但她带走了绯烟的一部分妖元。现在两者之间有感应——\"
\"所以那妖女能通过绯烟监视我们？\"老七猛地攥紧铁拐。
\"不止。\"秦昭指向绯烟尾骨的符文，\"这是'同命契'，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
绯烟突然惨叫！她的新生尾骨\"咔嚓\"断裂，而桌上的人皮请柬同时渗出鲜血。血珠在空中组成新的画面：
终南山洞窟中，狐女正用银丝刺入自己心脏。而祭坛上的秦昭妹妹随之痉挛，额心的青霜剑碎片被震出半寸！
\"住手！\"绯烟扑向画面，爪子却穿了过去，\"姐姐...不要...\"
秦昭的逆鳞匕突然飞起，钉在请柬上。龙气与妖血相激，暂时切断了联系。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两个问题。\"瘸腿道士竖起手指，\"第一，李隆基到底是死是活？第二，杀他为何能救秦帅的妹妹？\"
秦昭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青铜令牌——李隆基在龙池交给他的\"锁\"。
\"你们还记得《太乙妖鉴》的记载吗？\"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九尾狐不死不灭，唯轩辕剑碎片可伤。\"
\"可这是青霜剑...\"郎中刚开口就愣住了。
\"青霜剑本就是轩辕剑的碎片所铸。\"秦昭的银瞳映出令牌隐藏的铭文，\"而李隆基体内...藏着最大的一块碎片。\"
死寂笼罩房间。
这个秘密太过骇人——如果当朝天子本身就是斩妖神器，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以轩辕坟那位...\"老七声音发干，\"是要我们弑君取剑？\"
绯烟突然抬头，金瞳流下血泪：\"不...他们要的是...血祭...\"
子时，骊山北麓。
血枫树的红叶在月光下如同浸血。秦昭独自站在树下，逆鳞匕插在面前土里，刀身上的龙纹泛着淡淡金光。他特意没带血刃——那刀与妖血共鸣太强，容易被察觉。
第三声更响过，树后转出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李隆基。
或者说，是那个被囚禁在大理寺地牢的\"年轻版\"李隆基。他的手脚仍带着镣铐，眉心朱砂痣黯淡无光，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朕就知道你会来。\"他嗓音嘶哑，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镜，\"时间不多，听好。\"
镜面映出秦昭的银瞳，却显示出另一幅景象：
大明宫地底，九条狐尾缠绕着一具黄金棺椁。棺中躺着真正的李隆基，心口插着一柄鎏金匕首——正是韦后常用来割食紫河车的那把！而棺椁上方悬浮着镜花仙子的残魂，正用最后的力量维持封印。
\"现在的'皇帝'是画皮妖。\"年轻李隆基的语速极快，\"三日前朕的魂魄被强行分裂，一半囚在此处，一半...\"
他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
颈骨断裂声中，后脑勺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银丝。那些银丝组成太平公主的面容，发出尖锐笑声：\"秦大人果然守信！\"
秦昭的逆鳞匕飞起，斩向银丝。但年轻李隆基的身体突然爆裂，血肉化作无数银针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娇小身影从树顶扑下——
绯烟！
小狐妖用身体挡在秦昭面前，三条断尾同时炸开银光，形成屏障。银针大部分被弹开，但仍有三根刺入她肩膀。
\"绯烟！\"
秦昭接住坠落的小狐妖。她的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银雾——与冰棺狐女如出一辙！
\"大人...快走...\"绯烟的金瞳开始涣散，\"姐姐在...召唤我...\"
树丛中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十二名金吾卫傀儡走出阴影，他们的胸腔全部敞开，里面不是内脏，而是跳动的人皮灯笼！
为首的傀儡摘下头盔，露出腐烂的脸：\"娘娘有令...请秦大人...赴宴...\"
秦昭抱着昏迷的绯烟疾退。
逆鳞匕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暂时阻隔追兵。但更可怕的是，他怀中的小狐妖开始妖化——耳朵变尖，指甲暴涨，肩头的银针正将她一点点改造成与冰棺狐女相同的存在！
远处传来悠长的狐啸。
血月升至中天，月光将骊山枫叶染得更红。秦昭的银瞳突然刺痛，右眼中的青霜剑碎片自动飞出，与手中的残片拼合。
剑光映照下，他看见终南山方向升起九道银虹——正是玉面狐的尾巴！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怀中绯烟的断尾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鎏金铃铛。铃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发出只有妖物能听见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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