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背着吴晨曦走在结霜的山道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他右臂上的冰鳞已经蔓延到肩胛骨，寒毒顺着经脉往心口爬，疼得像有老鼠在啃骨头。
“哥……”吴晨曦在他背上轻声唤了一句，声音虚弱，“你真的觉得……还有救吗？”
吴浩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臂又往上提了提，防止她滑下去。
“我不想再害人了。”她低声说，“每次杀人之后，我都要做三件善事才能清醒一点。可我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那三件善事，就像还债一样，永远还不清。”
吴浩终于开口：“那就别还了。”
“啊？”
“从现在开始，我不让你杀一个人。”
吴晨曦苦笑了一下：“你真以为自己是剑尊转世，就能改天换地？噬魂剑体不是你能控制的，它会吞噬我的意识，直到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那就让它来试试。”吴浩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这条命，不是用来保全自己的。”
他抬头看了眼前方——寒渊入口就在不远处，黑雾缭绕，仿佛一张巨口，等着吞下一切闯入者。
他们走进寒渊的时候，风忽然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腥味，像是腐烂的花香。
“到了。”吴浩把她放下来，让她靠在一块冰岩旁。
吴晨曦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感觉……它要出来了。”她咬牙，“快点动手，趁我还记得你是谁。”
吴浩皱眉：“什么‘它’？”
话音未落，吴晨曦猛然睁开眼，瞳孔泛起血红，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了。
“来了。”她冷笑一声，拔出长剑，直指吴浩咽喉。
吴浩侧身一闪，躲过一击，右手已握紧冰魄剑。
“醒醒，晨曦！”他低喝。
“你才是该醒的人。”她冷冷回应，剑势凌厉，招招致命，“你以为你是谁？初代剑尊？轮回身？呵……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我？”
吴浩心头一沉。
她不是在战斗，是在求死。
“你不配当我的哥哥。”她一边攻击一边嘶吼，“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脸在我梦里一遍遍出现，他们叫我恶魔、刽子手……我只想结束这一切！”
吴浩没有还手，只是一次次用剑格挡，逼退她的攻势。
“你不是恶魔。”他说，“你是吴晨曦，是我唯一的妹妹。”
“闭嘴！”她怒吼一声，剑锋骤然暴涨，一道血色剑气横扫而来！
吴浩终于出手，碎星剑意爆发，剑光如星辰坠落，将她逼退数步。
“停下！”他大喝，“我知道你在挣扎，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别让那东西控制你！”
吴晨曦愣住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但只有一瞬。
下一秒，她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她缓缓举起剑，指向自己咽喉，“让我死吧，这样就没人会被我伤害了。”
吴浩瞳孔一缩。
“你疯了？”
“不是疯，是解脱。”她声音平静，“我这一生，就是个错误。如果我能用自己的命，换来你的平安，那就值得。”
“放屁！”吴浩怒吼，“你不是祭品，更不是枷锁！你是人，是我妹妹！”
“可我不是。”她轻轻一笑，泪水滑落，“我是噬魂剑体，天生就要背负罪孽。你知道吗？每当我完成一件善举，我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杀人犯，居然想用做好事赎罪？太可笑了。”
她的眼中，血色越来越浓。
“我累了，哥。”她喃喃，“我真的……不想再挣扎了。”
她猛地挥剑，刺向自己的喉咙！
吴浩几乎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剑锋离喉仅差半寸。
“你敢！”他咬牙切齿，“你现在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她低声说，眼中血色褪去，露出原本的清澈，“哥，帮我记住……我曾经努力过。”
她猛地挣脱吴浩的手，再次挥剑！
千钧一发之际，整个寒渊忽然震动起来。
地面裂开，一道道血红色的符文浮现，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噬魂剑阵……”吴浩脸色一变。
这阵法以骨血为引，一旦启动，便会将宿主的魂魄封印其中，化作永恒的祭品。
吴晨曦被阵法吸引，身体浮空，四肢被无形的锁链缠绕，鲜血顺着锁链滴落，渗入阵中。
“不！！”吴浩怒吼，扑上去想拉住她。
可阵法的力量太强，他的手指刚触碰到锁链，就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吐出一口血，视线却始终锁定着吴晨曦。
“沙盘……”他咬牙，识海中呼唤因果沙盘。
可沙盘早已残破不堪，只能勉强投射出几条模糊的因果线。
一条显示：若不阻止阵法，吴晨曦将在七息内魂飞魄散。
另一条则显示：若强行打断阵法，阵眼反噬，吴浩也会当场死亡。
还有一条……最让他心惊的一条——
“需至亲之血，方可唤醒沉眠之灵。”
他愣住了。
“……我明白了。”他喃喃。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坚定。
“既然如此……那就用我的血。”
他抬起冰魄剑，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阵法中央。
阵法剧烈震动，血色符文开始扭曲、崩塌。
锁链断裂，吴晨曦从空中坠落，被吴浩接住。
她气息微弱，但还在呼吸。
“撑住……”他轻声说，“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血还在流，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缓缓从阵法中升起。
是玄冰螭的龙魂。
她看着吴浩，目光复杂。
“你疯了吗？”她问。
“可能吧。”吴浩笑了笑，“但我不能看着她死。”
玄冰螭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一片晶莹剔透的龙鳞落入阵眼。
阵法彻底崩溃。
吴晨曦安静地躺在吴浩怀里，睡着了。
“这一世，我会替你守住她。”玄冰螭低声说。
吴浩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疲惫的笑。
“谢谢你。”
龙魂消散前，最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归于虚无。
吴浩低头看着昏迷的吴晨曦，轻声道：“等你醒来，我们回家。”
他慢慢合上眼，意识逐渐模糊。
血，还在流。
风，还在吹。
而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剑尖落地，溅起一滴血珠，打湿了脚下的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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