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星槎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浓稠的迷雾中艰难穿行。引擎过载的余温尚未散去,舱内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与灵能回路短路特有的辛辣气息。鹿笙脸色苍白,盘坐于主控位上,一手按在依旧微微震颤的控制台,精纯的化神法力源源不断注入,勉强维系着星槎最基本的隐匿与悬浮,另一手紧握着那枚已然不同的 寂灭令。
识海中,《弈天筹》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核心符文光芒流转,如同最精密的织机,将刚刚接收到的庞大数据库信息分门别类、压缩整理,并与其原有的知识体系进行快速交叉比对、去伪存精。同时,它也在疯狂推演着撤离路线,规避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来自“清道夫”的后续扫描。
方才前哨站被凭空“抹除”的恐怖景象,依旧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不是毁灭,而是“不存在”的绝对否定,是对“存在”本身的践踏。与这种层次的力量为敌,现在的她,连蝼蚁都算不上。
“必须尽快离开黑雾海!”她心中警铃大作。前哨站的激活与毁灭,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篝火,虽然短暂,却足以吸引来最危险的猎食者。不仅仅是“清道夫”,或许还有被此动静引来的、游弋于黑雾海深处的其他未知存在。
她不敢沿着原路返回,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弈天筹》根据新获得的 《基础星图·癸酉区》 ,结合现有星槎状态与环境数据,重新规划了一条更加曲折、但也相对更隐蔽的撤离路径。这条路径需要穿越数片已知的空间乱流区和能量暗礁,风险同样不小,但至少能最大程度避开可能被关注的区域。
星槎拖着残躯,在迷雾与破碎的浮空岩间小心翼翼地穿梭。鹿笙将 坤元迹敛 与 尘影符 的效果开启到最大,甚至不惜消耗珍贵的高阶灵石,全力维持隐匿。每一次微小的空间波动,都让她神经紧绷;每一次从探测器边缘掠过的扭曲虚影,都让她手心沁出冷汗。
归途,远比来时要漫长和煎熬。
数月后,当“破界”星槎终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挣扎着冲出黑雾海那如同实质的边界迷雾,重新沐浴在外界熟悉的、清冷的星光下时,鹿笙几乎要虚脱。她回头望去,那片吞噬一切的灰暗雾海依旧静静地悬浮在星空深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没有立刻返回辰辉灯塔,而是在远离黑雾海的一处荒芜小行星带停了下来。她需要时间,修复星槎,恢复状态,更重要的是——准备好“述职报告”。
静室之内,鹿笙首先处理的是 寂灭令 与新获得的“巡风尉”权限。她以神识仔细探查,寂灭令内部似乎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由寂灭道韵构成的复杂结构,如同一个权限密钥。通过它,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基础星图·癸酉区》的存在,并能调用《常见威胁识别与应对手册(简编)》中的部分信息。但更深层的数据库,以及与其他前哨的联络功能,似乎仍需要更高的权限或特定的条件才能解锁。
“戊等下位……看来在寂灭巡天司里,还是个底层办事员。”鹿笙自嘲一笑,但眼神清明。有这个起点,已经远超预期。
接下来,是修复星槎。她取出所有备用的材料和这些年的积累,开始全力维修。这个过程耗时良久,但当“破界”星槎终于恢复了大半功能,至少能进行稳定航行和常规隐匿时,她心中稍安。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是构思如何向灯塔汇报此次任务。
真相,绝不能透露分毫。“清道夫”、“寂灭令”、“巡风尉”、核心数据库……这些任何一个词泄露出去,都可能导致灭顶之灾。
她需要一份完美的、逻辑自洽的、且能突出她“价值”的“工作报告”。
光幕在眼前展开,她开始构思框架:
· 任务概述: 成功抵达目标区域,确认上古前哨站存在(附能量波动记录、外部结构影像等边缘证据)。
· 过程简述: 强调黑雾海环境的极端恶劣(空间塌陷、噬空水母等,有选择性地展示部分危险经历),描述前哨站损毁严重,处于能量濒临崩溃状态。对于前哨站的最终毁灭,定性为“因未知原因引发内部能量核心失控,导致空间结构崩解”(将“清道夫”的抹除包装成内部事故)。
· 成果提交: 上交部分在黑雾海边缘及前哨站外围收集的、具有研究价值的矿物样本、能量残留物(来自她的私藏,确保无法追踪到核心秘密),并提交一份关于黑雾海特定区域空间结构特性、能量生命体初步分析的“学术报告”。
· 风险评估: 强调黑雾海深处存在不可预测的巨大风险,建议灯塔短期内避免深入探索,并将前哨站已毁灭的结果归因于环境风险,间接证明她能活着回来并带回信息已属不易。
· 个人表现: 突出其谨慎、敏锐的观察力,对危险的精准预判,以及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与应变能力(这一切都有理有据,符合她一贯展现的人设)。
整份报告,将把她塑造成一个能力出色、运气尚可、成功完成了高风险侦察任务、并为灯塔带回了宝贵一手资料的优秀巡风使。同时,完美掩盖所有不能见光的秘密。
“至于《基础星图·癸酉区》……”鹿笙目光闪动。这张星图价值连城,但绝不能直接上交。或许,可以在未来的某些“特定”任务中,“偶然”发现星图中的某个无关紧要的资源点或安全航线,以此逐步、合理地“解锁”部分星图信息,既能展现价值,又不引人怀疑。
反复推敲,确认报告毫无破绽后,鹿笙才驾驭着修复完毕的“破界”星槎,正式踏上返回辰辉灯塔的航路。
这一次黑雾海之行,可谓九死一生。但收获,也同样巨大。正式踏入寂灭一脉的门槛,获得了关键的数据库和星图,对未来的敌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当然,麻烦也惹来了一个宇宙级的——“清道夫”的注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麻烦是巨大的。”鹿笙望着视野中逐渐放大的、如同指引明灯般的辰辉灯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但无论如何,‘项目’阶段性汇报,总要做的。而且,要做得漂亮。”
藏智于内,苟住第一。汇报工作,更是要深谙此道。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带着几分任务完成后的疲惫,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者的内敛锋芒。
星槎,缓缓驶入灯塔的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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