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从通风口、油管、天花板夹层不断渗出，陈默撑着地面站起时，右眼血丝已爬至太阳穴。他没再看那些蠕动的胶质组织，而是将目光死死钉在赵铁山身上——那堵在出口的石躯正在轻微震颤，肩胛与肋侧的裂痕中，蓝光忽明忽暗，频率竟与黑影的波动同步。
苏红袖持刀立于其侧后，林焱火焰燃至手臂，林淼冰刺布满地面。可陈默知道，真正的威胁不在外面。
他缓步后退，贴到一根断裂的承重柱旁，借着血月微光闭了下眼。系统自动激活，夜视技能短暂恢复。视野切换的瞬间，他看清了赵铁山石躯内部的异常：结晶化进程停滞在表层，深层组织呈现不规则灰斑，像是程序运行到一半被强行终止。
这不是自然觉醒的痕迹。
他想起昨夜在控制室门前看到的画面——那张嵌入石肤的照片，军装编号“07”。当时只觉熟悉，现在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进记忆深处。他迅速调出脑中存储的数据模型，那是他用程序员本能偷偷建立的序列关联图谱。编号“07”对应的条目赫然写着：“实验体-b型载体，序列0数据锚点，稳定性阈值75%”。
而此刻赵铁山的状态，正卡在这个临界点上。
陈默喉头一紧，手指无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电路笔。他还未靠近，赵铁山忽然转头，蒸汽自关节喷涌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白雾屏障。
“别过来。”声音低沉，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音。
陈默停住脚步，视线却没移开。就在这时，远处残破车厢顶上，单片镜反光一闪。陈诡站在高处，镜片对准赵铁山，数据流无声浮现。
他咬破舌尖，发动“镜返”。
银白色齿轮光纹在右眼一闪，精神干扰被短暂屏蔽。他看清了镜面投射的内容：三维结构图中，赵铁山的名字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数据锚点b-07，稳定性78%，存在逆向读取风险”。
不是巧合。
是设计。
“你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陈默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真正的那天。”
赵铁山的动作顿了一下。蒸汽依旧喷涌，但节奏变了，变得迟滞。石纹间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某种信号在体内穿行。
“我记得……”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地底挤出来，“他们在哭。然后光来了。”
陈默瞳孔微缩。这不是一个战士该有的记忆方式。这是被格式化过的陈述，是预设好的回应。
他正要追问，陈诡的声音从高处落下。
“你们以为他是进化？”
那人缓步走下残骸，白大褂一尘不染，左手金属手套轻轻摩挲镜框。镜片上数据仍在滚动，映得他半边脸泛着冷光。
“他是备份。”他说，“序列3的力量只是外壳，真正珍贵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
加油站内一片死寂。连地面上的冰刺都停止了延伸。
陈默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挡在赵铁山前方。右眼血丝再度暴涨，嗜血冲动隐隐翻腾，但他强行压制。他知道现在不能失控，一旦失神，对方就会动手取走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取？”他盯着陈诡，“因为你怕触发自毁协议。”
陈诡镜片微顿。
没有否认。
也没有承认。
只是轻轻抬手，单片镜转向赵铁山胸口位置。镜面投影骤然放大，显现出一组微型芯片阵列的立体图像，嵌在石躯核心区域，排列方式如同某种加密数据库。七个独立节点环绕主核，编号依次为“01”至“07”。
“七名特战队员。”陈诡语气平静，“当年唯一幸存的小队。他们没能活下来，但他们的一部分，被重新编码，植入了新的容器。”
赵铁山的身体剧烈一震。蒸汽猛然加剧，几乎模糊了整个出口。他的双手攥紧成拳，指节发出岩石挤压的声响。
“我不是……容器。”他低吼。
“你是。”陈诡说，“而且是最成功的那个。你的晶化过程不是觉醒，是启动。当外界原质波动达到特定频率，你体内的数据就会被唤醒。刚才那些黑影，它们不是来杀你们的，是在尝试连接你。”
陈默猛地回头。
赵铁山的脸隐藏在蒸汽之后，但那双眼睛亮得异样。不是人类该有的光。
“所以这些裂痕……”他低声说，“不是战斗造成的损伤。”
“是数据溢出。”陈诡接道，“你的身体在抗拒读取。就像硬盘写保护开启了一样。”
陈默呼吸一沉。
如果赵铁山真是活体数据库，那他所承载的，就是三十年前血月计划失败的核心资料。那些失踪的研究员、被抹除的城市档案、第一代序列者的死亡记录……全都藏在他体内。
而陈诡一直在等这一刻。
等一个能被外部信号激活的“启动键”。
“你早就知道了。”陈默盯着陈诡，“从一开始，你就让他跟着车队。”
“我只需要一个稳定的读取环境。”陈诡淡淡道，“而你们，恰好提供了足够的原质扰动。”
话音未落，赵铁山突然怒吼一声，整具石躯轰然爆发出强光。裂缝中的蓝光急速闪烁，频率陡升，竟与加油站地下残留的诡异波动形成共振。
陈默立刻察觉不对。这不是攻击前兆，是防御机制被触发。
他在保护什么。
或者说，他在阻止什么被读取。
“他在抵抗！”陈默喝道，“你再逼下去，他会崩解！”
“那就让他崩。”陈诡抬起金属手套，镜片锁定赵铁山眉心，“只要数据能完整提取。”
陈默毫不犹豫冲上前一步，右眼齿轮光纹再次闪现，强行切断两者之间的精神链接。镜面投影瞬间扭曲，数据流中断。
陈诡眯起眼。
“你想保他？”
“我不想让你得逞。”陈默站定，右手已摸到腰间的消防斧，“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一些事。比如‘镜返’不只是抵消代价那么简单。”
陈诡沉默片刻，镜片上的倒计时悄然跳动。
然后，他笑了。
“游戏才刚开始。”
他转身走向阴影，身影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蒸汽渐渐散去。赵铁山仍站在出口，身形未动，但肩部裂痕中的蓝光趋于平稳，不再闪烁。
陈默没有放松。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结束，而是揭开了更深的封印。
他缓缓转头，看向赵铁山。
“你还记得其他人的名字吗？”他问。
赵铁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石纹缓缓流动，像在修复某种损伤。
“有一个……”他声音沙哑，“叫李强。他是队长。”
陈默心头一震。
这个名字不在账本里。
是额外的记忆。
还是……真正的意识？
他正要再问，远处传来脚步声。林焱和林淼的身影出现在加油站边缘，却没有进来。姐姐靠在断墙边点燃一支烟，妹妹静静站着，左眼义眼微微转动。
“里面完事了？”林焱扬声问。
陈默没答。他盯着赵铁山，发现对方脖颈后方一道新裂痕正在缓慢愈合，而那下面，似乎有微弱的数字轮廓一闪而过——
像是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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