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百姓越来越多。
场面越闹越大，都堵塞了道路。
消息传入宫内，周允祚气得脸色铁青。
他怎么都想到，崔家竟然是这个反应。
本来，他是相当重视门阀的，官员和贵族体系是本朝的基石。
只要崔家对他低头认错，他象征性地抄个家，也还是能留他们一点体面。
谁知，崔家竟如此不懂事。
他本就腿伤未愈，心情郁结，连日来的压力和此刻的愤怒冲在一块儿，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御医署乱成一团，张金宝急得嘴角起泡。
而云筝守在周允祚病榻前，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脸，说：“陛下，这时候，您更不能倒下。您若倒了，那些人会更得意。”
周允祚昏昏沉沉，抓住她的手：“筝儿，他们欺人太甚。”
“臣妾知道。”云筝握紧他滚烫的手，“您好好养着吧，外面的事，有臣妾。”
第二天，皇帝病重无法临朝的消息传出。
云筝独自一人，缓步走上太极殿。
她在那张与周允祚并肩坐过的龙椅上坐下。
满朝文武顿时神色各异。
而崔太师看到只有云筝一人前来，冷笑一声：“皇上是不敢面对这满朝文物吗？推一个女人出来算怎么回事？”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看吧，皇上都躲着我们不敢见了。
一个贵妃，又能如何？
这朝堂，终究还是我们崔家说了算。
但云筝不跟他硬碰硬，只说崔浩然的事，要等皇上身子好了再处理。
然后，她有条不紊地处理朝堂实务。
如此大的一个国家，她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当然是没办法管理的，但她背后有直播间。
怕毛线，干就完了。
整个朝会，都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
门阀世家的腰杆又挺直了些。而苏墨竹和柳惊山等人暂避锋芒。
风雨欲来。
有人保持沉默。
但有人却在风暴眼中，误看到了晴空万里。
……
周允祚退了烧，身子比之前差得多了。
才二十多岁的人，头发竟白了好几撮。
“陛下，喝药了。”
云筝下朝之后，马不停蹄地来到皇帝寝宫，亲自端过药碗，坐在榻边，用小银勺一口一口喂他。
她的动作轻柔，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御医说了，您这是急火攻心，可不准再生气了。”
“否则，等不到李芳菲带军医回来，您这条腿就要保不住了。”
周允祚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让他眉头紧锁。
他叹了口气：“也就你敢这样吓唬朕。”
可是，他怎么能不动气？
那些士子为保崔家，竟敢逼宫。
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他周家的天下了？
气闷之下，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云筝连忙放下药碗，一边为他抚背顺气，一边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眼圈微微泛红：
“陛下，您不能连臣妾的话都不听了吧，说句大不敬的，您再这样气下去，若有个万一，这江山社稷怎么办？臣妾又该怎么办？”
“陛下说了，要照顾臣妾一辈子的，要是食言，臣妾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臣妾长到这么大，就只有陛下一个人，待臣妾好，教导臣妾……所以，对臣妾来说，朝堂上的事，再大，也大不过您的圣体。”
“算臣妾求您了，崔家也好，请愿也罢，都先放一放，等您养好了身子，自有雷霆手段处置他们。”
“若为他们这点事儿一直生气，岂不正中了他们下怀？今日在朝堂上，您是没看到，他们巴不得把您气出个好歹来呢。”
周允祚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疼：
“筝儿，是朕说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却没想到，反而让你一个女子，替朕在朝堂上受尽他们的委屈。”
云筝摇了摇头，说：“没事的，您就先把身子养好。外面的事，臣妾与几位哥哥们周旋着，翻不了天。”
周允祚的怒意被她的一腔柔情浇熄了，他闭上眼说：“罢了，你且看着办吧。”
云筝伺候他重新躺好，就退出了寝殿。
随后，她叫来了张金宝，说：“皇上这里，有春和照应着，你随本宫去勤政殿。”
“你就伴着本宫，若有本宫拿不准的事，您也好亲自过来，回皇上一声，不是吗？”
张金宝一惊，忙说：“哎，娘娘这是怕皇上信不过，要带老奴在旁监视吗？这可行不得，行不得。”
张金宝是宫里的老人了，一下就知道云筝要带自己在身边干嘛。
开玩笑。
这活儿哪能接啊？
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是回皇上呢，还是不回呢？
为了避免自己做不必要的选择，他还是留下伺候周允祚好了。
但他嘴上还是好话：“陛下得了娘娘，是上天庇佑，老奴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怕听错了什么看错了什么，反倒让陛下和娘娘生了嫌隙。”
“老奴还是和春和姑姑一道，留在这儿伺候皇上吧。”
云筝一笑：“也好。”
而就在士林绝食的时候，恩科殿试也终于放榜了。
天还未亮，榜前已是人山人海。
不仅有翘首以盼的考生，更有无数关心此次科举结果的京城百姓。
当然，也有那些请愿士子。
榜单被缓缓揭开时，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一片哗然。
一甲前三。
状元、榜眼、探花。
三个灼灼生辉的名字，竟都是女子的名字。
林婉清。
卞秋娘。
赵月娥。
“天啊！这怎么可能？！”
“这殿试是在搞什么鬼？这不是纯胡闹吗？”
人们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二甲传胪，依旧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再往下，二甲前十名中，竟有三位都是连诗词都不曾传出来过的白身学子。
而以往在科举中，占据绝对优势的门阀子弟，今年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排在二甲中下游，连前十的门槛都摸不到。
崔家几个旁支子弟，更是连名字都没看到。
一个个陌生的的名字，像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了那些闹腾了好几天的请愿学子脸上。
“昭贵妃说，今年恩科的所有试卷，不论是否考中的，都将印刷成册，免费发放给天下书院传读。”
人群又是哗然一阵。
这场恩科，谁优谁劣，皇上不说话，由天下书院共论。
让全天下都看看，崔家这么多年上蹿下跳的所谓士林，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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