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黑暗里，那点光像是从地底渗出的晨曦，微弱却真实。陈稳盯着它看了两秒，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林悦立刻跟上半步，手掌贴着地面滑行，指尖感受着地砖之间细微的震动差异。她的动作很轻，像在确认这条路是否还活着。
赵刚喘了口气，脚步不自觉加快。他腿上的伤已经渗到外层布料，走路时一瘸一拐，但此刻眼里只有前方越来越亮的出口轮廓。“真他妈……出来了？”他声音发颤，像是不敢信。
王强没回应，只把背上的李娜往上托了托。她脸色依旧苍白，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那束光。三米、五米、八米——距离在缩短，空气似乎也流动了起来，带着一丝久违的凉意。
就在赵刚迈出第九步时，陈稳突然抬手。
“停。”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僵住。赵刚一只脚悬在半空，离前方一块略深的地砖只剩几寸。
“那两块，”陈稳指向前方，“颜色不对。”
林悦迅速蹲下，手指抚过接缝。那两块砖表面光滑，几乎没有磨损痕迹，和其他区域被反复踩踏过的粗糙面截然不同。
“是新的。”她说。
话音未落，赵刚身体一歪，重心前倾，脚尖轻轻落在其中一块深色地砖上。
咔。
一声极短的机括声从脚下传来。
地面瞬间塌陷。
陈稳反应极快，猛地拽住林悦后拉，自己顺势向侧翻滚。林悦落地时手肘撞在墙上，顾不上疼，立刻翻身看向陷阱方向。
赵刚掉了下去，但只坠了一小段就被卡住——王强在最后刹那扑身向前，左手死死扣住塌陷边缘的金属框，右腿横扫而出，硬生生抵住下方一根突起的石刺。石刺顶端距离赵刚胸口不到十厘米。
李娜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被王强甩向安全区，摔在陈稳脚边。林悦爬过去一把将她拖远。
陷阱比想象中更深，至少四米，底部密布着倾斜向上的尖锐石柱，表面泛着暗红，像是长期浸染过血。赵刚挂在半空，双脚踩着王强的大腿，双手拼命扒住边缘碎石。
“别动！”陈稳低吼。
王强咬牙撑着，手臂青筋暴起，左臂已被另一根石刺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石面往下淌。他的右腿还在挡着最危险的一簇尖端，膝盖微微打颤。
“钩索！”陈稳对林悦喊。
林悦立刻摸向工具包，抽出金属钩索，手腕一抖甩向上方墙体。钩爪嵌入缝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迅速固定锚点，将绳索另一端抛给赵刚。
“抓住！”
赵刚一只手松开边缘，抓住绳索，林悦和陈稳合力往上拉。他刚被拽上来，瘫坐在地，浑身发抖。
“李娜，退后！”陈稳又喊。
林悦拉着李娜往后撤了两步。陈稳返身冲到坑边，伸手去够王强。
“抓紧！”
王强右手松开金属框，猛地抓住陈稳的手腕。陈稳用力一拽，王强借力往上攀，左腿刚搭上边缘，右腿忽然一软——一根石刺划破了他的小腿肌肉，伤口很深，血瞬间涌出。
陈稳咬牙，双臂发力，硬生生把他拖了上来。
两人倒在残壁边缘，剧烈喘息。王强右腿蜷着，裤管已经被血浸透，他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用牙齿撕开衣角，一圈圈缠上去。
林悦立刻靠过去，从包里翻出备用布条。“没伤到骨头，”她快速检查，“但得马上止血。”
她撕下自己袖口一块布，压住伤口上方，又用金属夹固定。王强皱了下眉，没叫出声。
赵刚坐在不远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他忽然站起来，走到王强面前，单膝跪地。
“我……”他喉咙发紧，“我不该走那么快。”
王强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声音沙哑，“是我没盯住。”
陈稳站起身，环顾四周。塌陷区域扩大了，原本通向光源的路径彻底断裂，碎石堵死了前方。他们现在站在一段狭窄的岩台上，背后是尚未移动的墙体，左右皆为空洞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光没了。”李娜低声说。
刚才那束微光，随着地面崩塌，已经消失不见。
林悦扶着李娜慢慢走过来，目光扫过陷阱边缘。她在一处断裂的金属框上停下，指尖碰了碰内侧一道细痕。
“这机关被人动过。”她说，“这里的卡槽有刮擦痕迹，像是有人强行撬开过一次。”
陈稳蹲下查看。那道痕迹确实存在，方向与正常开启轨迹相反。
“之前有人触发过这个陷阱，”他缓缓说，“然后设法逃了出来，还改了结构。”
“可为什么还要留下箭头？”赵刚抬起头，“引人来送死？”
“也许他想救人。”林悦说，“也许他也没办法改变整个机关，只能留下标记，提醒后来者小心。”
陈稳沉默片刻，站起身。“先离开这里。”
他伸手去扶王强。王强试了试，右腿一沾地就踉跄了一下。陈稳直接蹲下，背对他弯下腰。
“上来。”
王强迟疑了一瞬，趴了上去。陈稳站直，脚步稳住。林悦走在一侧，手始终搭在工具包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赵刚主动断后，手里握着一根金属杆，眼神警惕地扫视后方通道。
李娜靠着林悦，脚步虚浮，但没再说话。
他们沿着岩台边缘缓慢移动，避开塌陷区域。空气中有轻微气流拂过脸颊，来自左侧一条未完全封闭的裂隙。陈稳停下，把手掌贴在墙上，感受了几秒。
“那边有风。”他说。
林悦点头。“可能是通风道，或者另一条通路。”
赵刚正要开口，忽然一顿。
他盯着远处光影交错处。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张宇。
他站在一条即将闭合的通道口，身影在明暗交界线上晃了一下，随即转身，消失在墙缝中。
谁都没说话。
陈稳背着王强，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裂隙入口。他伸手探进去，感受到稳定的气流。
“走这边。”
林悦扶着李娜跟上。赵刚最后望了一眼陷阱方向，收起金属杆，快步追上队伍。
岩台尽头是一处相对开阔的空间，地面平整，墙体完整，暂时没有移动迹象。陈稳把王强轻轻放下，让他靠墙坐着。林悦立刻检查包扎情况，发现血已经渗透第二层布料。
“得换。”她说。
陈稳从背包里翻出备用布条递过去。林悦接过，正要拆开旧布，王强忽然抬手拦住。
“等等。”
他盯着自己右腿，眉头皱紧。
林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血正从布条边缘渗出，滴落在地。
但那滴血落地后，并没有散开。
而是凝成一小团，缓缓往旁边滚动，像被什么吸引着，朝着岩台边缘的一道细缝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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