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熄了,屋里重新陷入漆黑。我听见他把手机放回床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可我知道,他没睡。
刚才那通未接来电像根刺,悬在空气里。我没问是谁,也不需要问。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不会是朋友。
他坐到我身边,床垫微微下陷。一缕凉风从窗缝钻进来,扫过我的脚踝。屋里冷得像冰窖,被子裹着也挡不住寒意。水表停转,电闸锁死,连时间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
“晚晚。”他忽然叫我,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黑暗,“这屋子快被人变成铁笼子了。”
我没应声,只是把手伸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他反手握住,暖意一点点传过来。
“我想带你去看看星星。”他说。
我没动,也没说话。楼下还有脚步声,断断续续地绕着楼道转。他们还没走,随时可能上来。现在出门太危险。
但他已经起身,摸出一件旧棉衣披在我肩上。布料厚实粗糙,带着他身上的温度。他拉着我,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更暗。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只有远处巷口透进一点微弱的光。他走在前面,脚步稳得不像个刚经历撕文件、断水电的人。
我们爬上楼梯,最后一段是铁梯,通向天台。锈迹斑斑的扶手被他握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清晰的印子。他先上去,再转身伸手拉我。我踩着摇晃的台阶爬上去时,听见他低声说:“别怕,我在上面。”
风比屋里大得多,吹得人睁不开眼。我缩了缩脖子,他立刻把我拉进怀里,用棉衣裹住两个人。头顶是一片开阔的夜空,星星稀疏却亮得扎眼。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燃烧的海,而我们站在这片破旧屋顶上,像被世界遗忘的一角。
他从背包里掏出几支小烟花,银色的细杆,看起来不起眼。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问。
他没答,只是点燃一支,火光“嗤”地窜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他一笔一划地写,动作认真得像在签合同。
S。
w。
?。
A。
c。
五个字母在夜空中缓缓成型,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像心跳的节奏。最后一点火星落下时,我才发现自己眼角湿了。
“Ac是谁?”我望着那还在冒烟的残烬,轻声问。
他摇头,“我不知道。”
风卷着灰扑扑的纸屑在脚边打转,他低头看着我,眼神很静,“但手自己会动。”
我喉咙发紧。这句话他以前也说过,是在便利店后巷,他第一次给我递伞的时候。那时候他还记不得自己是谁,却记得绕远路去那条街。
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早在他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沈体就已经认出了我。
“他们会觉得你疯了。”我说。
“也许吧。”他笑了笑,把剩下的烟花塞进我手里,“要试试吗?”
我没接,只是抬头看他,“你会后悔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眉梢一挑,“回头?”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冲上楼梯,声音越来越近。
“顾总!顾总您听我说!”是助理的声音,带着喘,“您不能这么做!现在放烟花,等于公开宣战!董事会明天就能发公告,说您精神异常,冻结所有权限!”
他没动,也没回头。
“我能。”他说。
三个字,轻得像风吹过,却重得砸在地上。
然后他转身,一手搂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紧我冰冷的手,“走,我们去只有我们的地方。”
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身体先于意识靠进了他怀里。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头在我耳边说:“不是逃,是搬家。”
“搬哪去?”
“隔壁。”他嘴角扬起一点,“我已经让律师去谈租约了。明天开始,这栋楼的三零二也归我们。”
我愣住。三零二,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间对面。两扇门,中间隔着一条窄走廊。他要把邻居的房子也租下来?
“你想干嘛?”
“打通。”他说,“做个厨房,再安个热水器。你不用再跑去公共水房打热水,我也能给你煮面。”
我鼻子一酸。他记得我抱怨过多少次吗?冬天洗碗手裂口子,烧水要下三层楼,洗衣机老是跳闸……
这些琐碎的小事,他全都记着。
“可他们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说,“断水断电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是房东逼迁,物业清人,甚至……”
“那就全买下来。”他打断我,“整栋楼。”
“你疯了。”
“对。”他点头,“我从决定为你对抗整个霖氏那天就疯了。”
他低头看我,眼神亮得惊人,“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他们撤资,不是封杀令,不是董事会投票。是有一瞬间,我怕你也觉得我该回去。”
我心头一震。
“我不是那个非得坐在办公室里才算完整的男人。”他声音沉下来,“我是那个记得你喝奶茶一定要加双份珍珠的人,是那个因为你咳嗽半夜爬起来找药的人。我是你的阿辞。”
我仰头看他,风刮得眼睛发涩。
“那你答应我,”我抓住他的手腕,“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别为了护我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垂——这个动作他做过很多次,每次我都觉得像在确认什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说,“你要记得,我选择的从来不是牺牲。是得到。”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到我眼前。
“这是什么?”
“租房合同。”他说,“三零二的。押金昨天就付了,就等你点头。”
我怔住。他居然早就安排好了?
“所以,”他盯着我,语气认真,“你要不要搬个家?几步路的事。”
我还来不及反应,楼下又传来动静。这次不止一个人,脚步杂乱,还有金属碰撞声。
“安保队换班了。”他冷笑一声,把我往身后带了半步。
我没躲,反而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不怕。”
他侧头看我,眼神变了变,随即抬手抚过我的发丝,“好。那我们就站在这儿,让他们看清楚——”
“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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