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意识像被揉皱的绢帛,在黑暗里缓缓展开时,后颈先泛起刺痛——是玄无尘命律丝线勒过的痕迹。
她睫毛颤了颤,首先触到的是掌心一片灼烫,那是命织草的灵脉在皮肤下跳动,像提前约好的暗号。
醒了?汤凛的声音带着冰碴子,左手还紧攥着她手腕,右手的冰魄剑斜指地面,剑身上的裂痕正渗出幽蓝微光。
李瑶抬头,看见他眉峰凝着薄霜,瞳孔却亮得惊人,幻境。他简短道,玄无尘的命锁。
李瑶喉间发苦。
她早该想到的——玄无尘与命律石板共生,哪会这么容易被青璃的金剑贯穿?
方才祭坛震动时,她故意让命织草,实则是将灵植根系顺着地砖缝隙扎进了祭坛基石。
此刻那些根系正在她意识里翻涌,像无数条小蛇吐着信子:东南方有活气,西南方是丝线节点,正中央...她顺着汤凛的目光望去,心尖猛地一跳。
黑暗中浮起半透明的银茧,青璃正跪在茧内,双手按在命律石板上。
她月白裙裾被血浸透,发间玉簪断成两截,却仍在念诵着什么——那是李瑶在古籍里见过的,需用修士本命精元为引。
而茧外,白袍虚影的身影终于凝实,他腰间悬着柄锈剑,目光扫过青璃时,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喊什么,最终只是握紧了剑柄。
好个偷天换日。玄无尘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李瑶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不过是假象——抬眼望去,头顶悬浮着无数银线编制的网,每根线上都串着他们的记忆碎片:她被渣男推下悬崖时的风声,汤凛第一次为她挡住汤夫人耳光时冰锥刺破衣袖的脆响,青璃在她濒死时渡来的那口仙气...
怕吗?玄无尘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李瑶后颈的刺痛骤然加剧,在我的幻境里,你们会一遍又一遍重复最痛的时刻,直到精元耗尽,变成真正的棋子。
李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就在等这一刻——玄无尘自负于操控命运,必然会用幻境摧毁他们的道心。
而她的命织草,本就是能吞噬负面情绪的灵植。
汤凛。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护住我后背三尺。
汤凛的冰魄剑立刻横在两人之间,剑身上的裂痕里溢出寒气,将逼近的记忆碎片冻成冰渣。
李瑶低头看向掌心,命织草的嫩芽正从指缝钻出,触到地面的瞬间疯长成青藤,顺着地砖缝隙蜿蜒游走,在两人脚下画出复杂的回路——那是她用三个月时间,在汤家藏书阁翻遍《灵植阵图》后独创的愿力回路,专门用来吸收幻境里的负面能量。
玄无尘显然注意到了异动,银网突然收紧,李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以为这点灵植能破我的命锁?
试试。李瑶低喝一声,指尖掐出法诀。
悬浮在她头顶的愿果突然绽放星光,那是她用三年时间培育的灵植精华,每粒星芒都凝着她在汤家受辱时咽下去的不甘、被背叛时烧起来的恨意、还有每次偷偷去药庐照顾灵植时的温柔。
星光洒在命织草的回路上,青藤瞬间泛起金纹,像活过来的龙。
青璃前辈!李瑶抬头看向银茧,石板的符文需要愿力引动!
青璃的手指在石板上重重一按。
李瑶看见她眼尾渗出血珠,却笑得像当年在药庐教她认灵植时那样温和:小瑶,你看,这石板的纹路...和我师父当年刻在我剑鞘上的,真像。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三分哽咽七分坚定,白袍,该补上最后一段封印了。
白袍虚影的锈剑突然嗡鸣。
他看向青璃的目光不再躲闪,反而像淬了火的剑:当年我逃了,这次...他举剑指向石板,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剑身刻着的二字,我守。
命律石板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李瑶感觉有热流顺着命织草的回路涌进体内,玄无尘的银网开始扭曲,那些记忆碎片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玄无尘的笑声变了调:不可能!
这石板本是我的...啊!
汤凛的冰魄剑穿透了他的虚影。
原来这幻境里的玄无尘不过是个投影,真正的本体还在操控银线。
汤凛的指节泛白,每一剑都带着刺骨寒意:你说自由是更大的棋盘?他的冰锥刺穿最后一片银网,但有人,偏要掀了这棋盘。
玄无尘的虚影终于开始崩溃。
李瑶看见他眼底闪过惊恐,那是她从未在这个掌控命运的男人眼里见过的情绪。
而她的命织草,此刻已顺着愿果的星光爬到了石板脚下,青藤上的嫩芽正微微颤动——只差一点,只要再缠住愿果...
李瑶!汤凛突然拽着她就地翻滚。
一道血红色的银线擦着她发梢飞过,在地面烧出焦黑的痕迹。
玄无尘的本体终于现身,他胸口的命律纹路正在渗血,却笑得更疯:以为赢了?
我还有...
李瑶的目光扫过他身后——命律石板的金光正与愿果的星光交织成网,而她的命织草,已经悄悄绕上了愿果的根茎。
李瑶的指尖在愿果根茎上轻轻一颤,命织草的触须正沿着愿果脉络渗出金液——那是她用三年时间,将每一滴被汤夫人摔碎的灵露、每一次被玄无尘命律丝线勒出的血珠、每回汤凛悄悄塞给她的桂花糖里的甜意,全部淬炼成的愿力精华。
就是现在!她喉间溢出低吟,腕间命核突然灼烧起来,与愿果的星芒产生共鸣。
命织草的藤蔓瞬间泛起熔金般的光,像活过来的灵蛇窜上愿果,将最后一缕星光与命核里流转的青色命纹绞成一股。
汤凛的冰魄剑突然在掌心发烫,他抬头正看见李瑶眼尾泛起金红,那是命核之力完全觉醒的征兆——原来她早把自己的命核与愿果相融,用最危险的同生同死之法,换这破局的一线生机。
玄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缕金芒里裹着什么:是李瑶被推下悬崖时,攥着半片命织草嫩芽的倔强;是汤凛在暴雨里为她撑伞,冰魄剑替她挡下所有谩骂的冷硬;是青璃在她濒死时渡来的那口仙气里,藏着的别怕,我守着你的温柔。
这些被他视为的情绪,此刻竟化作最锋利的刃。
不——!他踉跄后退,胸口的命律纹路突然炸开血花。
那道金芒已穿透他的护体罡气,像根烧红的铁钎扎进心脏。
他能听见自己命律之力崩溃的声音,那些曾被他随意编排的命运线此刻全成了倒刺,扎得他经脉寸断。你...你不过是个替身!他嘶声吼道,凭什么...
凭我从来不是谁的替身。李瑶的声音里没有戾气,只有说破真相的平静。
她望着玄无尘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想起初见时他说你的命运早被写进石板,可他不知道,从她在汤家药庐第一次唤醒命织草时,就已经在石板上添了新的纹路。
青璃的脚步踏过满地碎裂的银线。
她月白裙裾上的血渍还在渗,发间断簪却被她轻轻别正——那是当年师父亲手给她插的,说清者自清,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此刻她站在玄无尘面前,掌心浮起命律石板的投影,眼底的悲悯比千年霜雪更沉:你总说愿力是棋子的挣扎,可你见过真正的愿力吗?她指尖轻点,石板上突然浮现出千万星光——那是被玄无尘操控过的修士们,在绝境里依然护着同门的执念,在濒死时依然想再看一眼家乡的眷恋。
玄无尘的身体开始溃散。
他望着那些星光,终于露出恐惧之外的表情——是恍然,也是悔恨。原来...我才是被命运困住的那个。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最终被石板的金光彻底吞没。
地动山摇的轰鸣突然炸响。
李瑶的命织草猛地缠住汤凛的腰,将两人拽向后方——命律中枢崩溃的余波正掀翻整个遗迹穹顶,石块如暴雨般砸下。
白袍虚影的锈剑突然化作流光,替他们挡下最锋利的那截石柱,他看向青璃的目光终于有了温度:师妹,我欠你的...该还了。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随着石柱碎成星屑,融入青璃的剑鞘。
抓住我!汤凛反手扣住李瑶的手腕,冰魄剑爆发出幽蓝屏障,将砸向她的碎石冻成冰棱。
李瑶的命织草则疯狂生长,在崩塌的通道里铺出条翡翠色的路,每片叶子都泛着微光,像给黑暗里的人点了盏灯。
青璃跟在他们身后,指尖拂过石壁上残留的命律纹路,那些被篡改的命运线正在自行修复,发出细碎的声。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遗迹大门照进来时,李瑶的睫毛上还沾着石屑。
她仰头望去,只见天边的云霞像被打翻的染缸,赤金与靛蓝在天际翻涌,连风里都带着松针的清香——那是自由的味道。
小瑶。汤凛的声音突然放软,冰魄剑不知何时收进了剑鞘,他伸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灰,指腹却在她眼下的泪痣上多停留了片刻,汤家的族谱,该添两个新名字了。
李瑶望着他眼尾未化的薄霜,突然笑出声。
三个月前汤夫人还骂她也配姓汤,如今倒要看看,当汤家老祖宗的命牌自动亮起,承认她这个真正与汤家命数相连的儿媳时,那位高傲的夫人会是什么表情。
青璃站在他们身后,望着渐渐平息的霞光。
她摸了摸剑鞘上新增的刻痕——那是白袍师兄用最后力量留下的二字。我该走了。她转身时裙裾带起一阵风,将李瑶鬓角的碎发吹得翘起,去东边的忘川,那里有片愿力花海需要守护。
等我结丹了,去看你。李瑶扬声喊。
青璃的背影顿了顿,然后举起手挥了挥,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汤家的马车就停在山脚下。
赶车的老周头看见他们,立刻瞪圆了眼——他可是亲眼见过三日前汤夫人如何将李瑶的婚书撕成碎片,此刻却见自家少爷牵着那姑娘的手,两人腰间的汤家玉牌正泛着暖光,连马车上的汤家图腾都在微微发烫。
回府。汤凛扶李瑶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厢里飘着熟悉的桂花香——他早让厨房备了桂花糕,就等她回家。
李瑶捏起一块,咬下时甜意漫开,像把这三年受的苦都泡进了蜜里。
听说守命阁覆灭的消息,各宗已经开始重订门规了。汤凛翻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嘴角难得翘起,苍梧山的老祖宗还说,要把你的命织草栽培之法写进《万灵典》。
李瑶靠在他肩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青山。
风里有新抽的竹枝清香,有孩子们追着纸鸢跑的笑声,有修士们御空而过时清越的剑鸣——这些声音里,再也没有被命律丝线束缚的晦涩。
汤凛。她突然轻声道,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在怎样的世界里长大?
汤凛的手指顿了顿,然后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锦缎传来,和她腕间命核的跳动同频:一个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是当仙师,还是当花农的世界。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汤家大门前跪了满地的族人。
汤夫人攥着被她撕坏的婚书,此刻正被族老们扶着,眼里全是慌乱——汤家祠堂的命灯,不知何时已为李瑶点起最中央那盏长明灯。
霞光漫过朱红的门楣,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
这一次,没有替身,没有命律,只有两颗心,在属于自己的命运里,重重撞出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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