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的记者们瞬间兴奋起来,双眼齐刷刷地对准了这位气度不凡的京都律师。
直播间的弹幕也随之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便是更加猛烈的爆发。
【卧槽!来了来了!大佬开始了!】
【好家伙,这气场,不愧是京都来的!】
【听他怎么狡辩!我就不信黑的能被他说成白的!】
高明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环视法庭,目光最后落在审判长的脸上,不卑不亢。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
“刚才,原告代理人发表了一番极具煽动性,却又充满了逻辑谬误的精彩演说。”
“他试图用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份耸人听闻的保单,以及一段婚内出轨的桃色新闻,将我的当事人,周慧女士,钉在故意杀人犯的耻辱柱上。”
“这个逻辑链条,看似完美,实则不堪一击。”
高明顿了顿,伸出了一根手指。
“首先,我们来谈‘故意杀人’这个核心指控。”
“原告律师刚才雄辩滔滔,论证我的当事人周慧,存在‘间接故意’。理由是她明知不签字的后果,却放任了死亡结果的发生。”
“这个说法,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但是,他偷换了一个最核心的概念。”
高明的语调陡然变得犀利。
“那就是作为与不作为的界限!”
审判长的眉头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
来了。
他知道,这个高明,要出招了。
一般的律师,会揪着“主观意图”不放,反复强调周慧只是“糊涂”、“愚蠢”,没有杀人的心。但那是低级的辩护策略,很容易被对方用“放任”二字驳倒。
而高明,他直接绕开了主观意图的泥潭,从行为本身开始!
这京都的大状一出手果然是与众不同!
“周慧在医院的行为,是‘签字’还是‘不签字’?”高明自问自答,“是‘不签字’!这是一个典型的‘不作为’行为!”
“根据我国刑法理论,不作为犯罪的成立,必须以行为人负有‘特定义务’为前提!这个义务,必须是法律明文规定的,具体的,不可推卸的作为义务!”
“那么请问原告律师,在哪一条法律中,明确规定了‘患者家属必须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没有!一条都没有!”
“《执业医师法》也好,《医疗机构管理条例》也罢,都只规定了医生在实施手术前,有‘告知’的义务,而家属,则拥有‘知情同意’的权利!”
“权利,不是义务!我的当事人周慧,她只是在行使法律赋予她的‘不同意’的权利!她凭什么因为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利,而被指控为杀人犯?!”
法庭之内,一片哗然。
审判长内心更是掀起了波澜。
从专业法律人的角度上来看,高明的切入点确实漂亮!
他把一个道德问题,一个情感问题,完完全全地转化成了一个纯粹的法律技术问题!
他没有纠缠周慧当时“想了什么”,而是直接定义她“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没有行使“同意”的权利。
而法律,不能因为一个人没有行使权利,就判她有罪!
不过有权利就有义务,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
不行使权利无罪,但是不履行义务就是有罪!
“当然,”高明似乎预料到了所有人的反应,他话锋一转,“有人会说,她作为孩子的监护人,负有救助义务!”
“没错!她负有救助义务!但是,这种义务的履行方式,有很多种!将孩子送到江城最好的医院,这算不算履行救助义务?在医院里苦苦哀求,希望自己心中‘最厉害’的医生来主刀,这算不算一种履行救助义务的尝试?”
“她只是用了一种极端愚蠢,极端错误的方式!但这和‘不履行义务’,有着本质的区别!”
“更重要的是!”高明的语调再次拔高,他将目光转向了张伟,“根据《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三十三条,在紧急情况下,为抢救垂危患者,在不能取得患者或者其近亲属意见时,经医疗机构负责人或者授权的负责人批准,可以立即实施相应的医疗措施!”
“请注意法条的用词:‘不能取得意见时’!”
“我当事人周慧,态度明确,就是不同意!这不属于‘不能取得意见’!这属于家属明确拒绝!”
“但是林宇的监护人是林涛和周慧两人,急救中,其中一人不同意,医院有义务联系联系另一位监护人,取得意见!”
“但是医院并没有!因为当时的林涛正在为另一个孩子进行手术,不能被打扰!所以,这属不属于‘不能取得意见时’?”
“审判长,我认为这绝对属于‘不能取得意见时’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法律赋予了谁最终的拍板权?”
“法条上写得很清楚,是医院!是医疗机构的负责人!”
“孩子在医院里,生命处于医院的直接控制之下。当监护人的决定可能危害到被监护人的生命时,谁有责任、有权力、有义务,去突破这个阻碍,去挽救生命?”
“是医院!”
“是医院的不作为,是医院领导的明哲保身,最终导致了林宇的死亡!我的当事人,充其量只是这起悲剧中一个愚蠢的、可悲的、犯了致命错误的母亲,但她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僵化、冷漠、见死不救的制度!”
张伟的脸色也终于沉了下来。
不愧是京都九方所的老牌大状,这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伟在心里暗自给了一个评价。
高明没有像普通律师那样在周慧的主观意图上纠缠,而是直接从“不作为犯罪”的构成要件入手,将周慧“不行使权利”的行为与“不履行义务”的犯罪行为进行切割,再顺势将责任引向医院的“不作为”。
他这是在告诉法庭:周慧只是点火的人,但真正能灭火的消防队(医院)自己选择袖手旁观,那房子烧了,责任在消防队,而不是在那个点火的疯子!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这些歪理出于其他律师的嘴也就算了,虽然颠倒黑白,但在法理上也确实有可以辩论的空间,倒也不完全算是胡说!
但是高明是出身检察官的律师,竟然也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
“说完了故意杀人,我们再来谈谈这个同样可笑的‘保险诈骗罪’。”高明拿起那份保单的复印件,脸上带着一丝轻蔑。
“原告律师的核心逻辑是:买保险 + 唯一受益人 + 孩子死亡 = 杀子骗保。”
“这个等式,充满了偏见与恶意,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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