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洲的明珠与暗影
悉尼要塞都市,这座矗立在曾经蔚蓝海岸线上的钢铁巨兽,是人类文明在崩坏灾难面前不屈与智慧的证明。
高耸的合金城墙厚度惊人,上面布满了能量流转的幽蓝纹路和冰冷的炮口,它们日夜不息地警戒着,将城市与外部那个已被“崩坏”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世界隔绝开来。
城市的天空不再是记忆中的澄澈碧蓝,而是被一层巨大的、半透明的能量护盾所覆盖,模拟着昼夜交替,但在夜晚,那偶尔因能量流过而泛起的涟漪,提醒着每一个人这方天地的脆弱与珍贵。
和很多人想的不同的是,曾经作为整个大洋洲地标性建筑的悉尼歌剧院,并没有在天灾的席卷下沦为废墟或黯淡无光。恰恰相反,随着几乎半个大洋洲的幸存人口涌入这座最后的庞大堡垒,歌剧院及其象征的文化需求,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史无前例的扩建与深化。
它早已不再是单纯的艺术殿堂,而是演变成了一个深入地底数百米、结构复杂如迷宫般的超级地下建筑群——“深蓝殿堂”。
其主体部分甚至延伸至了古老的海床之下,利用特殊的强化玻璃和全息投影技术,营造出仿佛置身于海洋女神宫殿般的梦幻场景。
夜晚,从外部看,那些如同贝壳般拱起的穹顶在能量护盾的微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而从内部看,穹顶则模拟着灾变前的星空与极光,美得令人窒息。
这其实是一种很容易解释的现象。在种族存亡的极端高压下,在每日都可能迎来终结的阴影中,人类的精神世界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弹簧,迫切地需要释放,需要某种超越生存本能的精神暗示与情感放纵,来重新锚定活下去的意义与价值。
恐惧、绝望、牺牲、怀念、勇气……所有这些激烈的情感都在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位在灾变初期逝去的伟大诗人,其手稿中被重新发现的句子,如今被刻在“深蓝殿堂”入口处最显眼的位置:「人类的文明中不应该只有铁血,还应该存在着美好与音韵」。
于是,在这几乎每天都面临着前所未见危机的文明里,许多人真的开始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活。
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心态,如同炽热的熔岩,意外地催生出了文明艺术史上一次空前绝后的“爆发期”。
曾经因生存压力而一度显得消沉、停滞的文艺领域,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出无数璀璨的、带着血与火烙印的灵感。
小说、画作、歌曲、雕塑、戏剧……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它们或慷慨激昂,歌颂着战士的英勇与科研者的智慧;或沉郁顿挫,深刻反思着过去与现在;或温柔缱绻,怀念着逝去的美好与平凡。
不少历经两个时代的老学者目睹此景,不禁潸然泪下,发出由衷的感慨:“如果……如果人类文明还能延续下去,这绝对将是比肩甚至超越古典时代的第二次文艺复兴!”
而在这片群星璀璨的艺术天穹中,有一颗星辰的光芒,盖过了所有同类。她用自己的歌声,穿透了钢铁的壁垒,抚慰了无数饱受创伤的心灵,凝聚了散落的勇气,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象征与号角。她被媒体和民众尊称为“文明之星”、“众星歌后”、“希望之声”……
她的名字,是伊甸……
万众的狂欢
“伊甸小姐!!!我爱你!!!!!”
“伊甸!!伊甸!!!”
“女神!!!看这里!!!”
此刻,“深蓝殿堂”最核心的“海渊剧场”内,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空间座无虚席。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高过一波,疯狂地冲击着经过特殊声学设计的穹顶和内壁,仿佛连这深入海床之下的坚固建筑都在这纯粹的热情面前微微颤抖。
空气因为无数人的呼吸与呐喊而变得灼热,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崇拜与近乎宗教般的狂热。
能够在这个被誉为“文明最后音乐圣殿”的地方举办演出,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其入场券早已超越了金钱所能衡量的范畴,那是地位、贡献、运气甚至是命运的象征。
而今天,这一夜,这场演唱会的意义更是非同寻常——这是伊甸在完成一次长达数月的环各大要塞都市巡演后,回到悉尼的收官之作,据说,她将首唱一首意义重大的新曲。
富丽堂皇的舞台中央,光线聚焦。那里,站着一位仿佛从古典神话中走出的女神。
伊甸身着一条量身定制的黑钻纱裙,无数细碎的黑色水晶如同夜空中的暗星,在她曼妙的曲线上熠熠生辉,随着她最细微的动作流淌着神秘的光泽。
她那酒红色的长发,如同最醇美的葡萄酒瀑布,肆意地垂落,几乎触及脚踝,发梢在舞台气流中微微飘动。
她的肌肤在强光下呈现出凝脂般的光洁,纤细修长的手指,正轻柔地拨动着身前一架造型古朴优雅的黄金竖琴。
她那优美的声音是一种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的优美歌喉,可以轻易驾驭四个八度以上的广阔音域。
声音响起的瞬间,嘈杂的剧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瞬间攫取。
她的歌声,时而如高山流水,清澈凛冽,涤荡灵魂;时而如旭日东升,璀璨辉煌,驱散阴霾;时而又如史诗般雄浑壮阔,吟唱着人类文明在绝境中的不屈、勇气与对未来的无限渴望。
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与情感,婉转起伏间,勾勒出文明的壮丽画卷,唤起着听众心底最深处的共鸣。
这声音之美,仿佛已经超越了人类对于“音乐”这一概念的常规定义,触及了某种直指本源的和谐与力量。
舞台上,伊甸的歌声如同天籁,萦绕在巨大的演出厅中。
而在不起眼但视角绝佳的一排座位上,一场小小的讨论正在压低声音进行。
“话说……咱们直接用普罗米修斯抢票……是不是有些……不太‘优雅’呀??” 爱莉希雅凑近身旁的凯文,翡翠色的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
她今天穿了一身亮粉色的休闲服,在周围盛装打扮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看着另一边已经完全沉醉在歌声中、连头顶那根标志性的银色呆毛都随着旋律微微晃动的凯文,忍不住想逗逗他。
“啊?爱莉?你在叫我吗?”
凯文似乎才从音乐的海洋中回过神,金色的瞳孔带着一丝迷离看向爱莉希雅。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合体的黑色小礼服,虽然体型依旧幼小,但那份独特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个小贵族。
“嗯~?我说,小凯文……都准备好了么??”
爱莉希雅眨了眨眼,意有所指,“毕竟,按照计划,演唱会结束之后……可就是咱们的‘特别行动’时间了哦~一场为伊甸准备的、盛大的惊喜宴会呢!”
没等凯文回答,坐在爱莉希雅另一侧的梅比乌斯博士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她今天难得地穿了一身暗紫色礼服,金色的蛇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她嗤笑一声,用带着戏谑的语调低声加入对话:
“优雅?呵……我觉得这小鬼干得挺漂亮。难道要像某些人一样,提前三天就在票务系统前蹲守,结果连一张站票都没抢到?”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千劫。
千劫抱着手臂,戴着标志性的面具,闷声反驳:“哼!要不是那些该死的黄牛用脚本抢票,我怎么可能……”
时间回溯至演唱会当天下午 ……
“啊啊啊!又没了!!” 黛丝多比娅哀嚎一声,把个人终端狠狠摔在沙发上,屏幕上是刺眼的“票已售罄”四个大字。“这已经是第20次了!那些黄牛的手速是装了崩坏能引擎吗?!”
休息区内气氛低迷。爱莉希雅鼓着腮帮子,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戳出残影了;千劫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面具下的低气压几乎要让房间结冰;连一向冷静的科斯魔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让我试试。” 樱接过终端,眼神专注如临大敌。三秒后,她轻轻摇头:“失败。”
“哼!让我来!” 千劫一把夺过终端,粗壮的手指笨拙地戳着屏幕,结果一不小心点进了儿童游戏广告。
“该死的!” 他差点把终端捏碎。
爱莉希雅凑到凯文身边,哭丧着脸:“小凯文~怎么办嘛~听说这次演唱会的票三秒就抢光了,我们这么多人要进去给伊甸惊喜,连门都进不去可不行呀~?”
凯文坐在沙发上,小脸紧绷。他原本以为凭借逐火之蛾的技术力,弄几张票轻而易举。没想到民用票务系统的防御如此……变态。
“让我看看。” 他接过黛丝多比娅的终端,稚嫩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
“首席要亲自出手了吗?” 黛丝多比娅期待地问。
只见凯文深吸一口气,小脸上写满严肃。他先是尝试用常规手段突破防火墙——
“错误:检测到异常访问。”
“警告:您的Ip已被暂时封禁。”
“提示:请勿使用脚本程序。”
连续三次失败后,凯文头顶那根银色呆毛开始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岂有此理……” 他低声嘟囔,小手握成了拳头。
“要不算了吧?” 科斯魔温和地建议,“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不行!” 凯文和爱莉希雅异口同声。
爱莉希雅握紧拳头:“这可是伊甸一年一度的演唱会!而且还是在她生日这天!”
凯文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只见他跳下沙发,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通讯器前,接通了一个加密频道。
“普罗米修斯,” 他用稚嫩但威严的声音说,“给我最高权限,接管悉尼歌剧院的票务系统。”
通讯器那头传来平静的电子音:“了解。正在破解防火墙……破解成功。已获得系统最高权限。”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凯文。
“很好,”
凯文的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现在,把最好的VIp座位区,给我们预留……” 他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八个连座。”
“指令确认。正在修改数据库……操作完成。票务信息已发送至各位终端。”
“搞定。” 凯文转过身,得意地扬起小脸。就在这时,他头顶那根一直竖着的呆毛终于心满意足地缓缓落下。
爱莉希雅第一个收到电子票,开心地抱起凯文转了个圈:“太棒啦!小凯文最厉害了!?”
千劫看着终端上的确认信息,哼了一声:“早该这么干了。”
黛丝多比娅崇拜地看着凯文:“首席,您真是太厉害了!连民用系统都能这么快破解!”
凯文轻咳一声,试图维持威严,但微微发红的脸颊出卖了他的心情:“这只是……必要的措施。”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下达指令的同时,远在悉尼的歌剧院票务中心已经乱成一团:
“主管!系统被未知来源入侵!”
“什么?!我们的量子加密呢?”
“被、被瞬间破解了……”
“快查查有什么损失!”
“好像……只是有人给自己订了几张票?”
“……”
与此同时,基地休息室里,梅比乌斯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凯文,金色的蛇瞳中闪过一丝笑意:
“小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在旧文明时代足够判十年?”
凯文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爱莉希雅立刻护在凯文身前:“博士别吓他嘛~这可是为了给伊甸惊喜!”
维尔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兴奋地记录着:“《救世主利用超级AI抢票实录》,这可是珍贵的研究资料……”
凯文:“……” 他突然觉得,或许直接买黄牛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到现在……
“好了劫哥,”坐在千劫旁边的科斯魔出声打断,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休闲服装,语气平和……
“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安心欣赏演出吧。伊甸小姐的歌声确实能让人心灵平静。”
这时,坐在凯文另一侧的黛丝多比娅探过头来,她今天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首席,您之前让普罗米修斯预留的后台通道权限已经确认了,安保系统的漏洞也找到了,随时可以行动!”
樱安静地坐在科斯魔旁边,闻言轻轻点头:“我检查过路线,从侧翼的消防通道可以避开大部分监控。”
维尔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微型终端,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操作着,头也不抬地加入讨论:“我已经接管了剧院内部的三个监控盲区,必要时可以制造短暂的信号干扰。不过说真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让我用最新研发的‘群体认知模糊器’多简单,保证大摇大摆走进去都没人注意!”
“不行!”凯文和爱莉希雅异口同声地反对。
爱莉希雅竖起食指晃了晃:“维尔薇,惊喜派对要的是浪漫和心意,不是科技暴力哦~?”
凯文也板着小脸,严肃地补充:“而且你那个‘模糊器’上次测试时,让半个基地的人失忆了三个小时。”
维尔薇不服气地撇撇嘴:“那是意外!数据波动超出预期值0.3%而已……”
“好了各位,”雷电芽衣温和但坚定地打断了逐渐跑偏的讨论,她坐在这一排的最边上,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裙装,“行动计划已经确认,就按原方案执行。凯文,你确认礼物准备好了吗?”
“放心!”凯文立刻挺直了小身板,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礼服内侧的口袋,“全部准备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他刚说完,旁边的梅比乌斯就眯起蛇瞳,饶有兴致地问:“哦?小鬼,你准备的什么礼物?该不会又是从哪个古堡‘借’来的古董吧?”
凯文的小脸瞬间涨红:“才、才不是!这次是正经准备的!”
爱莉希雅立刻来了兴趣,凑近追问:“是什么是什么?快告诉我嘛~?”
“是……”凯文张了张嘴,却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把小脸一扭,“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切——”梅比乌斯失望地靠回椅背。
爱莉希雅则鼓起了脸颊:“小气鬼~”
就在这时,黛丝多比娅轻轻拍了拍凯文的肩膀,压低声音提醒道:“队长,首席!注意,伊甸小姐的最后一首歌好像快要进入尾声了!”
舞台上,伊甸的歌声正攀上最后一个震撼人心的高音,黄金竖琴的尾韵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全场观众如痴如醉,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即将响起。
凯文眼神一凛,瞬间进入了战斗指挥状态,虽然外形稚嫩,但那气势却不容置疑。他小手迅速而隐蔽地在腿边比了一个清晰的“oK”手势,压低声音:
“行动代号:‘生日惊喜’!各就各位——准备潜入!”
维尔薇立刻收起终端,做了个夸张的军礼:“信号屏蔽就位!”
樱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路线确认。”
科斯魔默默点头:“我会确保后方安全。”
千劫哼了一声,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早就等不及了。”
梅比乌斯慵懒地整理着裙摆:“希望后台的休息室够舒服。”
爱莉希雅则对凯文比了个心形手势:“加油哦,我们的小救世主~?”
在即将爆发的雷鸣掌声中,这一小群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座位区间。
演唱会绚丽的灯光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成为他们这次特别行动最好的掩护。
最后一个音符自黄金竖琴的琴弦上悄然滑落,如同夜露从花瓣滴入静湖,在巨大的演出厅中漾开一圈圈无形的、震颤心灵的涟漪。
伊甸微微闭合着双眼,浓密如蝶翼的酒红色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内心脏有力的搏动,如同刚刚结束一场壮丽的远征,激情尚未平复,余韵仍在血脉中奔流。
聚光灯的光芒灼热地笼罩着她,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之纱衣。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如同陈年佳酿般醇美的眼眸中,倒映着台下无边的星海。她提起华贵的黑钻纱裙裙摆,向着那一片为她而沸腾的海洋,深深鞠躬。
瞬间,积蓄已久的情感洪流彻底冲破了堤坝,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整个空间。
\"伊甸——!!!你是我的光!!\"
\"安可!安可!安可!\"
\"女神!请看看我!求你了!”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尖叫仿佛拥有了实体,撞击着歌剧院的每一个角落,连脚下厚重的舞台地板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伊甸抬起视线,能看到台下无数双激动得发亮的眼睛,看到挥舞的各色荧光棒与发光板汇聚成一片摇曳的、梦幻的光之海洋,看到有人紧紧捂住嘴,泪水却肆意流淌。
这份毫无保留的、近乎信仰般的爱戴,每一次都让她内心深处涌起巨大的感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唯恐辜负的惶恐。
按照预定流程,在三次鞠躬致意后,她应该在早已候场的工作人员与安保人员的严密护送下,迅速且有序地退入后台,将这片喧嚣留在身后。
然而,就在她直起身,目光如同轻柔的羽翼扫过舞台前方区域时,心中不由得轻轻“咯噔”一沉。
情况不对。
黑压压的人群不再满足于原地欢呼,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是被某种集体无意识驱动着的潮汐,正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涌向舞台前方那道原本象征界限的警戒线。
红色的隔离带在狂热的人潮冲击下,绷紧、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蛛丝。
“拦住!所有人!顶住!A区请求支援!重复,A区请求支援!” 安保主管雷恩先生声嘶力竭地对着袖珍对讲机吼叫着,他原本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略显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伊甸亲眼看到,一位身材格外魁梧、如同铁塔般的保安大哥——她记得他叫汉克,以负责任着称——试图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双臂组成一道人墙,口中还在努力呼喊着“请后退!注意安全!”。
然而下一秒,汹涌的人浪便将他彻底吞没。几个被激情冲昏头脑的年轻人,甚至下意识地踩踏着他的后背,只为了能更靠近舞台一寸。伊甸只来得及听到汉克那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被淹没在声浪中的呐喊:
“该死的!早知道就该向上头申请配发防爆盾牌的!!!”
他的同事,另一位稍显瘦弱的安保人员试图逆流而上将他拉出来,却自身难保,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放眼望去,数百名身着统一制服、原本布置精密的安保人员,在这数万狂热粉丝组成的、失去控制的巨浪面前,就像烈日下的冰雪城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被冲散。
人潮的先锋越来越近,伊甸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最前排那些粉丝们激动得近乎扭曲的脸庞,他们拼命伸着手,手臂如同丛林般挥舞,手中紧攥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签名板、珍藏的专辑封面,甚至还有直接扯下身上印着她头像的t恤,渴望能得到她的触碰,哪怕只是指尖轻轻掠过。
“伊甸姐!快!回来!” 助理在后台入口处焦急地打着手势,脸色煞白,嘴唇无声地张合着,看口型是在反复强调“危险”。
她的经纪人一名维多利亚女士,更是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一手捂着耳朵里的通讯器,一手用力地指向后台方向,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催促:“立刻!马上!退场!伊甸!!!”
伊甸站在原地,脚下如同生根。舞台上方的通风系统送来微弱的气流,拂动她垂落的酒红色发丝,带来一丝凉意。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微不可闻,湮灭在鼎沸的人声中。
看来,今晚预定的“完美收官”是无法实现了,“加班”是在所难免了。
并非不感到害怕。面对如此失控的、蕴含着未知风险的场面,人的本能自然会敲响警钟。
但此刻,充斥她心房的,更多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一种无法在此刻转身离去的决绝。
在这些幸存者的眼中,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对于一位歌手、一位艺术家的狂热喜爱,更是一种在末日阴霾长期笼罩下,对“美好”、“希望”、“正常生活”这些概念本身的渴望与孤注一掷的寄托。
她的歌声,是他们在这片废土世界中艰难跋涉时,于地平线上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真实而温暖的光芒。
如果此刻她为了自身安全,选择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或许能规避掉所有潜在的危险,但也势必会在这些炽热的心灵上,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寒了这无数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不能再等待支援,或者指望秩序自动恢复。她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在经纪人维多利亚和助理丽莎几乎要绝望的目光中,伊甸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了坚定的一步,径直走到了舞台的最边缘,距离那汹涌的人潮仅有数米之遥。
这个大胆的动作,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引来了又一阵更加疯狂的尖叫和向前涌动的力量。
她抬起那双曾抚过黄金竖琴、此刻却要用来安抚失控人群的纤纤玉手,掌心向下,做了一个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下压手势。
同时,她调动起作为歌者最核心的力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同经过扩音器般,清晰、稳定、带着特有的抚慰人心的温柔韵律,穿透了喧嚣的壁垒:
“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奇迹般地,这并不算特别响亮,却蕴含着奇异的力量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汹涌的人潮出现了一丝凝滞。
最前排那些几乎能触碰到舞台边缘的粉丝们率先停止了推挤,他们努力回过头,向着后方更拥挤的人群大声传递着:
“安静!伊甸小姐要说话了!”
“别挤了!听女神的!”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又像是汹涌的波浪遇到了看不见的堤坝,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推搡动作,以舞台为中心,一圈圈地减弱、平息下去。
无数双眼睛,带着狂热、期待、甚至是祈求,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宣判。
伊甸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与许多双眼睛对视,她能看到他们眼中的激动、爱慕,也能看到一丝因为刚才的失控而产生的后怕和羞愧。
她的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却依旧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
“非常感谢大家……如此厚重的爱。”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情感,“我理解,我完全理解大家此刻的心情。能够用我的歌声,与大家的灵魂产生共鸣,是我无上的荣耀。”
她话锋微微一转,语气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投向那个刚刚被同伴拉起来、正在拍打制服上脚印、帽子歪斜、看起来狼狈不堪的保安汉克,以及更多面露疲态、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姿态的安保人员。
“但是,请看看你们的身边,看看这些为了保障我们所有人安全,而尽职尽责的安保人员……看看他们汗湿的额头和疲惫的眼神。”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切,“这样的拥挤太危险了,我非常、非常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因为今晚这份本该是纯粹的快乐,而受到任何不必要的伤害。那会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和自责。”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低语和道歉的声音。许多粉丝看向身边那些努力维持秩序的“黑西装”,眼神中多了几分理解和愧疚。
汉克整理帽子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望向舞台中央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眼神复杂,有无奈,有身为职业人士的挫败感,但更多的,是一份被理解、被当众维护的动容和感激。
“我向大家保证,” 伊甸提高了音量,声音如同宣告般坚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承诺力量,“今晚,我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会留下来。我会尽我所能,满足大家的愿望,为大家签名,直到……直到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开始出现兴奋骚动迹象的人群,及时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温柔的强硬: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也是我对大家唯一的请求——请务必、务必遵守秩序!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人员,排好队,不要推挤,注意自身和身边人的安全。让我们共同维护好这个夜晚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美好回忆。可以吗?大家能答应我吗?”
短暂的寂静之后——
“好——!!!”
“我们答应你!伊甸小姐!”
“排队!大家都排队!”
回应她的是整齐划一、震天动地的承诺。
粉丝们的素质在此刻体现,他们开始自发地、有些混乱但目标明确地尝试整理队形,互相提醒着
“别挤了”、“听伊甸小姐的”、“慢慢来”。
在工作人员和部分恢复秩序的安保人员(包括重新戴正帽子、眼神变得坚定的汉克)的引导下,混乱的人潮开始缓慢地、尝试着形成一条蜿蜒曲折、虽然依旧漫长拥挤但至少避免了踩踏危险的队伍。
伊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纱裙似乎已经被细微的汗意濡湿。她回过头,对后台入口处依旧一脸紧张的经纪人和助理,投去一个安抚的、带着些许“放心,交给我”意味的眼神。
维多利亚女士扶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迅速转身,开始雷厉风行地指挥后台团队安排签名的具体场地、准备签名笔、饮用水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助理丽莎也拍着胸口,赶紧小跑着去协助协调。
很快,一张铺着深蓝色天鹅绒的长桌被迅速安置在舞台一侧相对宽敞且便于管控的区域,强烈的聚光灯被调整了角度,柔和地照亮那里。
助手小跑着送来一支专用的签名笔,塞到伊甸手中,低声快速道:“伊甸姐,最多一个小时,维多利亚姐说绝对不能更久了,你的嗓子需要休息,后面还有……”
伊甸接过笔,冰凉金属触感让她精神微微一振。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另一个舞台,走向那张长桌,看向眼前这条蜿蜒曲折、几乎望不到尽头、由无数激动面孔组成的人龙。
看来,这将是一个漫长、疲惫,却又注定会被某种温暖所充盈的夜晚了。
不过,就在她坐下,准备迎接第一位粉丝时,心底某个被暂时压抑的角落,一丝微小的疑惑悄然浮现,如同水底的气泡,轻轻升腾:爱莉希雅……还有凯文他们,不是说好了,等演唱会结束后,要一起为她简单庆祝一下“生日”的吗?
怎么从演出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看到他们的人影?甚至连个讯息都没有。
这个念头带着些许失落和不解,一闪而过。然而,现实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第一位冲到桌前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式外套、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他激动得脸颊通红,语无伦次,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张有些磨损的专辑封面:
“伊、伊甸小姐!我……我叫艾伦,我从北美第三防线来的!坐了三天的运输舰!您的歌……您的《终焉下的晨星》支撑我活过了最艰难、最想放弃的时刻!请、请您一定要给我签个名!就写给艾伦!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看着对方那通红的脸庞、闪烁着真挚泪光的眼睛,以及那身昭示着其战士身份的服饰,伊甸心中那点小小的私人疑惑瞬间被一股更宏大、更沉重的情感所取代。
她再次露出了那职业而温柔,仿佛能包容一切伤痛的笑容,将所有的疲惫和杂念暂时压下,如同一位虔诚的祭司,准备开始履行她今晚另一项重要的使命。
“当然可以,艾伦。” 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和得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接过那张承载着沉重意义的专辑,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加上了一句寄语,“谢谢你的坚守。也请你……一定要继续勇敢地、充满希望地活下去。”
名为艾伦的年轻战士紧紧攥着签名的专辑,如同获得了无价的圣物,哽咽着深深鞠躬,几乎是被后面催促的人推着离开的。
伊甸目送他消失在人群中,然后抬起头,迎接下一位等待者。
签名的长夜,才刚刚开始。而远处,或许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她未能如期赴约的朋友们,正在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漫长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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