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记忆回廊如同巨兽濒死的肠道,在我们身后疯狂挤压、碎裂。漆黑的影之守卫混合着规则乱流,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紧咬着我们的脚跟。构成通道的记忆墙壁上,那些流动的画面如同被火焰舔舐的胶片,迅速焦黑、剥落,露出后面更加混乱、危险的规则虚空。
“向上!原路返回!”托雷基亚咆哮着,混沌能量不再是精细操控,而是如同狂暴的推土机,强行在前方不断合拢的记忆壁垒和偶尔窜出的黑影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路。能量与“遗忘”规则的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脸色白上一分,显然这种粗暴的对抗对他消耗巨大。
我紧随其后,光之力主要用来加固我们三人的“存在锚定”和“记忆堤坝”,抵抗着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的、试图让我们“忘记”如何奔跑、为何奔跑的冰冷意念。锈铁则将计算力发挥到极致,在无数条崩塌路径中,寻找着那一线生机,它的履带在剧烈震动的地面上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我们没有回头路,只能向上,向着来时那个被镜面倒影坑害的岔路口冲去!
身后,记忆古树所在的那个球形空间彻底湮灭的巨响传来,伴随着一股更加庞大的规则塌陷引力,差点将我们拖拽回去!
“抓紧了!”托雷基亚目眦欲裂,双手猛地向前一撕!不是撕裂空间,而是强行扭曲了我们前方一小片区域的规则,制造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向上的“规则喷流”!我们三人如同坐在炮弹上,被这股混乱的力量猛地向上推去!
天旋地转!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镜面碎片和影之守卫的残骸从我们身边呼啸掠过!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被这高速和混乱甩出体外,只能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维持着光之力的庇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
我们如同被吐出的果核,从一片荡漾的光幕中狠狠摔了出来,重重砸在坚硬而熟悉的地面上。
是垃圾迷宫!我们回到了之前进入记忆回廊的那个入口处!
身后,那片代表着记忆回廊入口的光幕,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消散,只留下一片与周围无异的、混乱的垃圾堆。那个诡异的规则区域,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们三人瘫在垃圾堆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是被规则乱流刮出的细碎伤口,精神和能量都透支到了极限。但幸运的是,我们都还“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活……活下来了……”我仰面看着垃圾迷宫那永远昏暗、扭曲的“天空”,感觉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不仅活下来了……”托雷基亚挣扎着坐起身,虽然狼狈,但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系统空间所在的概念位置),“咱们可是……满载而归啊!”
核心记忆光团!关乎“摇篮”倾覆真相和对抗“虚无”线索的至宝!
还有……那块已经耗尽能量的可能性结晶残骸,以及完成私活本该获得的两块完整结晶(虽然还没到手,但委托方似乎和古树有关,报酬应该跑不了)。
这次冒险,风险和收益都高得离谱。
“工坊受损情况轻微,主要为能量透支。核心记忆光团已安全封存,规则状态稳定。”锈铁最先恢复冷静,开始汇报情况,“建议立即返回工坊,进行休整和数据初步分析。”
没错,必须尽快回去!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我们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互相搀扶着,朝着“悖论工坊”的方向踉跄走去。
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消化着在记忆回廊中的惊人见闻。“摇篮”、“实验”、“琥珀”、“钥匙”、“虚无”……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我们的心头。我们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卷入了一个远超我们想象层次的宇宙级谜团之中。
终于,那栋画风清奇的违章建筑——我们的悖论工坊,出现在了视野中。那扇快乐大门似乎感知到我们的回归,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像是劫后余生般的“咯咯”声。
推开大门,回到相对安全的内部,我们几乎同时瘫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锈铁利用工坊核心的能源,为我们进行了一番基础的能量补充和精神舒缓后,我们才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那么……”托雷基亚盘膝坐起,目光灼灼地看向我,“现在,是不是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了?”
我点点头,心念一动,将那团被小心封存的核心记忆光团从系统空间中取了出来。它悬浮在工坊中央,如同一个微缩的、活着的星云,缓缓搏动,内部流淌着浩瀚而古老的信息流。
“直接读取?”我有些犹豫,古树的警告言犹在耳——“承担因果与注视”。
“当然不!”托雷基亚摇头,“这种级别的信息体,直接读取,我们的意识怕是瞬间就会被冲垮!必须借助工具!”
他看向锈铁和那个刚刚搭建好的“基础规则实验室”。
“锈铁,启动实验室最高规格隔离!林默,用你的光之力构筑最外层的信息过滤屏障!我来尝试进行渐进式解码和信息抽取!我们得像拆弹一样小心!”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核心记忆光团移入规则实验室的中央平台,三重隔离力场瞬间激活。我调动光之力,在力场外围构筑了一层带着“守护”与“筛选”意味的金色光膜。托雷基亚则深吸一口气,将一丝极其细微、高度控制的混沌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向光团。
过程缓慢而紧张。托雷基亚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每一次微小的信息涟漪被抽取出来,都需要经过锈铁的初步解析和我的光膜过滤,才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呈现在我们面前。
首先是一些碎片化的画面: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柔和光明的“海洋”(或许就是“摇篮”的景象?);然后是一些模糊的、散发着伟力的身影在争论着什么;紧接着是恐怖的规则崩坏、光芒熄灭、黑暗滋生……
信息量庞大而杂乱,很多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
但渐渐地,一些关键性的、相对清晰的“线索”开始浮现:
一段关于“规则之源”碎片的记载,提到了其“稳定”与“创造”的原始特性,以及……某种人为的“污染”导致了其混沌化……
一幅星图,标注着几个极其遥远、甚至可能不在当前宇宙维度的坐标,旁边标注着古老的文字,经过锈铁艰难翻译,大意是“观测者哨站”或“避世之所”……
最后,是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悸的警告信息:
【……‘钥匙’散落……‘琥珀’并非唯一……警惕‘伪钥’……】
【……‘观察者’从未远离……‘祂们’在等待……】
【……当‘污染’触及根源,‘摇篮’之殇必将重演……】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托雷基亚猛地切断了能量连接,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仿佛触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观察者……祂们?”我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古树提到的“注视”,难道就是指这些“观察者”?
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我们获得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真相。对抗“虚无”的希望或许就在其中,但我们前路的艰险,恐怕也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
叩、叩、叩。
工坊那扇快乐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不是之前机械鸟那种规则的接触,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意义上的敲门声。
我们三人瞬间汗毛倒竖,警惕地看向大门。
谁会来敲一栋位于垃圾迷宫深处的、违章建筑的门?
托雷基亚示意锈铁准备好武器,他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门后,沉声问道:
“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和疲惫的声音,轻轻响起:
“一个……或许能提供‘真钥匙’线索的……迷路之人。”
声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却让我们如遭雷击:
“林默,托雷基亚……还有锈铁先生,好久不见。我是……银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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