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之心?”
托雷基亚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小心翼翼。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坑底那颗巨大、搏动、却又被狰狞伤痕贯穿的水晶心脏上。它散发出的气息是如此古老、如此本源,仿佛直视着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却又被那不断渗出黑色脓血的伤口玷污,呈现出一种极致圣洁与极致污秽并存的诡异美感。
乳白色的光针在我体内发出近乎哀鸣的剧烈震颤,最终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重新融入我的力量循环,它的指引任务已经完成。
“规则之源……代表着混沌与无序的胚胎,是宇宙的暗面与可能性。”银面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惜,“而‘创造之心’,则是其光明的对立面,是秩序、生命与具现化力量的源头。它们本是一体两面,共同维系着规则的平衡与宇宙的活力。”
他指向那颗受伤的心脏,手指微微颤抖:“但在‘摇篮’倾覆的那场灾难中,某种来自‘外面’的……‘污染’,撕裂了它。规则之源被污染,化为了狂暴的混沌胚胎,而创造之心则被重创,遗落在此,如同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它的力量在流失,它的‘创造’权柄在被‘终结’缓慢侵蚀……”
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区域会像一个规则的坟场。创造之心不断流失的生命与创造力量,与那污染伤痕散发的寂灭气息相互冲突、湮灭,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了死寂的废墟。这里不是垃圾堆,而是一位古老神明垂死的病榻!
“那……我们能做什么?”我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黑色脓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被攥紧了,“治好它?”
“治好它?谈何容易。”银面苦涩地摇头,“那‘污染’是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存在,它与创造之心的本源深度纠缠。强行祛除,很可能导致创造之心彻底崩碎。我们目前能做的……或许只是……‘清创’。”
“清创?”托雷基亚挑眉,“意思是,把这些流出来的黑血弄掉?这玩意儿看起来可不好惹。”他示意那正在腐蚀规则碎片的黑色物质。
“不仅仅是清理溢出的污染。”银面解释道,“更重要的是,尝试暂时‘封印’或者‘抑制’那道伤口,减缓创造之心的力量流失和污染扩散。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规则操作,以及对‘摇篮’之力的深度理解。”
他的目光落在我和托雷基亚身上:“你们之前成功引导并调和了‘摇篮’余晖,证明你们具备与这份力量共鸣的潜力。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那份融合后的力量,为创造之心构筑一道临时的‘止血绷带’。”
这个任务听起来比疏通规则淤塞点还要困难无数倍!对象是宇宙本源的一部分,操作稍有不慎,可能我们自己先被那恐怖的污染沾染,或者被创造之心无意识散发的力量碾碎!
托雷基亚却已经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给宇宙的心脏做手术?!太刺激了!这活儿接了!林默,咱们的‘悖论工坊’连宇宙贷都敢赖,给规则之源另一半做个小包扎算什么!”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坑底那颗沉重搏动的心脏,以及旁边沉默但眼神坚定的银面和锈铁,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我们或许是被债务和麻烦缠身的倒霉蛋,但此刻,我们似乎也是唯一能靠近并尝试帮助这宇宙本源的存在。
“怎么做?”我简短的问道,光之力开始在体内流转,与那份新生的、融合了“摇篮”特性的能量产生共鸣。
银面开始详细布置,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四人,需要形成一个规则共振阵列。我位于阵列核心,负责引导和稳定最主要的‘契约’之力,尝试与创造之心残存的意识建立最基础的沟通与安抚。林默,你负责提供纯净的‘存在’锚定与生命能量的引导,你的光之力和融合能量是关键。托雷基亚,你的混沌之力负责在外围构筑一个动态的、可吸收和分散冲击的缓冲力场,同时,你需要用你的‘悖论’特性,尝试去‘欺骗’和‘干扰’那道伤口处的污染规则,为我们的操作创造窗口。锈铁,你负责全程监控规则变化,计算最佳能量输出节点和风险预警,任何微小的失衡都必须立刻指出!”
分工明确,风险巨大。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规则碎片铺就的斜坡,靠近那颗巨大的创造之心。越是靠近,那股浩瀚的生命气息与冰冷的寂灭污染交织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仿佛同时置身于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和万籁俱寂的绝对零度空间。
按照银面的指示,我们各自站定位置。银面悬浮在离心脏最近的正前方,双手虚按,乳白色的契约之力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涌向心脏。我站在他侧后方,将光之力与融合能量化作一道柔和而坚韧的金白色光带,连接上银面的力量,并尝试向心脏内部那依旧纯净的区域渗透。托雷基亚则在我们外围游走,暗渊色的混沌能量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形成一个不断变幻形态的力场,同时分出一丝丝极其刁钻的能量触须,如同手术探针般,试探性地触碰那道暗紫色的伤口边缘。
锈铁则停留在坑洞边缘,所有传感器全开,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其核心处理器中流淌。
手术开始了。
银面的契约之力如同最轻柔的抚摸,试图唤醒创造之心沉寂的意志。我能感觉到,心脏的搏动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弱的回应,但旋即又被痛苦的痉挛所取代。那道伤口处的黑色脓血仿佛被激怒,涌出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污染反应加剧!林默,加大‘存在’锚定输出!托雷基亚,干扰它!”银面低喝道。
我立刻将更多光之力注入,金白色的光带变得更加凝实,如同定海神针般,努力稳定着创造之心核心区域的规则结构。托雷基亚则操控着那些混沌触须,开始在那伤口边缘制造微小的规则悖论和逻辑混乱,比如让“腐蚀”的概念暂时指向自身,或者让“痛苦”的感知变得错乱。
这种方法果然起到了一些效果!黑色脓血的涌出速度明显一滞,甚至有一部分开始自我冲突、湮灭!
“有效!继续!”银面精神一振,引导着契约之力,开始尝试在那道伤口的边缘,构筑一层极其纤薄、由纯净“摇篮”规则构成的薄膜,试图将其暂时封闭。
过程极其缓慢且消耗巨大。我感觉自己的光之力如同开闸泄洪般流逝,托雷基亚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维持那种精密的规则干扰对他的负担极大。银面更是全身心投入,他身上的银袍无风自动,那缕乳白色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耀眼。
锈铁的警报声时不时响起,提醒我们能量输出的微小偏差或者污染规则的突然反扑。
就在那层薄膜即将合拢,只剩下最后一道细小缝隙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道暗紫色的伤口深处,一股极其阴冷、狡诈的意志仿佛被彻底激怒,猛地苏醒过来!一股远超之前的、凝练如实质的黑色能量,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冲破托雷基亚的干扰,沿着银面构筑的薄膜缝隙,狠狠撞向位于阵列核心的银面!
“小心!”
我和托雷基亚同时惊呼!
银面似乎早有预料,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精纯生命本源的血雾喷在掌心,乳白色的契约之力瞬间染上一抹凄艳的金红,硬生生挡住了那股黑色能量的突袭!
轰!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猛烈碰撞!虽然没有声音,但规则的震荡让整个坑洞都剧烈摇晃起来!我们三人如同被重锤击中,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那层即将合拢的薄膜,在冲击中瞬间破碎!
创造之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悲鸣,那道伤口再次裂开,更多的黑色脓血汹涌而出!
我们失败了?
不!
就在我们倒地的瞬间,我看到,银面喷出的那口金红色血雾,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混合着残存的契约之力,死死地缠绕在了那股试图退回伤口的黑色能量之上!
“就是现在!林默!托雷基亚!用你们所有的力量,攻击那股被标记的污染!”银面嘶哑地咆哮,他半跪在地上,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没有时间犹豫!
我挣扎着爬起,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光之力和融合能量,毫无保留地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净化”光束,射向那股被金红色缠绕的黑色能量!
托雷基亚也怒吼着,不再进行精细操控,而是将所有的混沌能量压缩成一枚极度不稳定的“悖论奇点”,狠狠砸了过去!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金色的净化之光与混沌的悖论奇点,同时命中了那股被标记的污染核心!
黑色的能量发出了尖锐的、仿佛来自深渊彼岸的哀嚎,在金红契约的束缚下,它无法逃脱,只能在净化与悖论的双重打击下,剧烈地扭曲、蒸发、最终……彻底消散!
随着这股核心污染被清除,创造之心那道伤口涌出的黑色脓血,虽然仍在流淌,但颜色明显变淡了许多,速度也减缓了。伤口本身,似乎也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我们瘫倒在冰冷的规则碎片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那颗巨大的心脏,依旧带着伤痕,但搏动似乎……稍微有力了一丝丝。
我们没能治好它。
但我们,确实为它,清除了一块最顽固的“脓疮”。
银面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颗心脏,银质面具下,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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