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的血火硝烟终于散去，城墙上的斑驳痕迹和城内尚未完全清理完毕的废墟，无声地诉说着那场保卫战的惨烈。然而，与周边州县在清军铁蹄下的一片狼藉相比，大名府宛若狂涛中的磐石，不仅屹立不倒，更凭借一场实实在在的“大名府大捷”，名声鹊起，震动朝野。
捷报通过八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递送入京。当那份由督师、巡抚、监军乃至镇守太监联名签署，并附有李定国、陈远等人详细战报的奏章，摆在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御案上时，已是深夜。乾清宫的烛火，将皇帝清瘦而疲惫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阵斩真鞑首级八百七十三颗，内有白甲兵首级一百二十余……俘获旗幡、兵器、马匹无算……岳托部损兵折将，狼狈北窜……大名府城防岿然，军民一心……”
崇祯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逐字逐句地阅读着战报。自从登基以来，他听到的太多是丧城失地、将士败亡的消息。如此斩获分明、击退强敌的捷报，已是久违！尤其是面对岳托这等建奴名将，大明军队多数望风而逃，而大名府，不仅守住了，还取得了可观的战果！
“好！好！好！”崇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因长期忧虑而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蜡黄的脸上也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李定国，真将才也！陈远……这个陈远，协防有功，调度得宜，亦是大功！”
他立刻吩咐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大伴，拟旨！擢升李定国为副总兵，实授大名府总兵官，赐飞鱼服，赏银千两！陈远……协防有功，擢升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军务，赐蟒袍玉带！”
王承恩心中一动，皇帝这是要大加封赏，尤其是对陈远，从一个五品数据核查使，直接超擢为四品右佥都御史并巡抚三府，这升迁速度可谓惊人。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皇爷，李定国之封赏，兵部当无异议。只是陈远……以其资历，骤升巡抚，恐科道言官……”
崇祯一摆手，打断了王承恩，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决断：“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大名府一战，足证其才！若循资排辈，我大明还有几个能臣干吏可用？拟旨吧！”
“老奴遵旨。”王承恩不再多言。
然而，就在封赏的圣旨还在草拟，朝廷上下为这场难得的胜利或振奋、或嫉妒、或盘算之时，又一份由陈远单独署名、以六百里加急直送司礼监的密奏，送到了崇祯的案头。
这份奏章，没有赘述战功，而是附上了一份厚厚的、名为《大名府守城战期间物资消耗与效能分析报告》的附件。
崇祯好奇地翻开，里面没有之乎者也的华丽辞藻，全是冰冷的数字和简洁的图表：
“守城二十七日，共计消耗火药八千五百斤，平均每日三百一十四斤，峰值（缺口攻防日）单日消耗一千二百斤。现存库存为零。”
“鸟铳、燧发枪发射铅弹总计约十五万颗，平均命中率据战场回收估算，约为百分之三。燧发枪故障率低于鸟铳百分之四十。”
“征用民壮三万七千人次，人均每日消耗口粮一斤二两，因调度有序，未发生大规模饥馑或骚乱。”
“救治伤员四千二百余人，因药材短缺及伤势过重，最终不治者一千五百余人，伤亡率高于直接战死。”
“战后初步统计，城防直接损毁需银八万两修复，军民抚恤及赏功初步估算需银十五万两，恢复民生及春耕需银……”
“对比兵部档案，此次守城战，我军以不足一万五千战兵，依托城防，抵御岳托三万精锐（含辅兵）二十七日，杀伤敌军约四千（含辅兵），敌我交换比约为一比三（仅算战兵），远高于近年明军与建奴交战平均之一比十以上。此效能提升，主要源于：一、新式编制与训练（李定国）；二、数据化后勤调度与精准物资投放（数据司）；三、针对性战术及士气维持。”
这一连串精准到残酷的数字，像一把把冰冷的解剖刀，将一场辉煌的“大捷”，从里到外，从血肉到骨骼，清晰地剖析在崇祯皇帝面前。他看到了胜利的代价，看到了大明军队寻常状态下惊人的消耗与低下的效率，更看到了在陈远那套“数据化”管理下，所能爆发出的惊人潜力与效能！
尤其是那个“敌我交换比”和效能提升分析，深深刺痛了崇祯，也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缺的，不就是这种“花小钱办大事”、甚至“没钱也要想办法办事”的能力吗？
“王承恩！”崇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震惊、心痛与极度渴求的光芒，“你说，若将这陈远的数据之法，这……这‘效能’之念，用于考核天下官员，用于整顿这积重难返的吏治，会如何？”
王承恩心中剧震，他伺候皇帝多年，从未见过皇帝对一套具体的管理方法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甚至直接联想到了吏治！他谨慎地回答：“皇爷，陈远此法，于战时大名府，确有奇效。然则……推广天下，涉及百官切身利害，恐非易事。且此法……似与祖宗考核之法，颇有不同。”
“祖宗之法？祖宗之法若能保境安民，何至于今日烽烟四起，国库空空！”崇祯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愤懑，“朕意已决！待陈远入京谢恩，朕要亲自问他，这‘数据’、这‘效能’，究竟如何才能用于这大明的江山社稷！”
皇帝的眼中，已经不仅仅是对一个功臣的赏识，而是对一个可能拯救危局的“药方”的急切期盼。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大明官场的风暴，已在紫禁城的深宫中，悄然酝酿。
（第1章结束。紧扣大纲，通过战功封赏和独特的数据报告，自然引出崇祯对陈远管理方法的兴趣，为KpI考核的提出埋下伏笔。保持了朝堂和战场两条线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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