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赶到时，发射塔的残骸还在燃烧。
诸葛铁牛在人群中找到李小明，少年正跪在天台边缘，手指抠着水泥地上的裂缝，指缝里渗出血丝。
社区广场的雾霭正在消散，王翠花举着的音箱里，《最炫民族风》的旋律断断续续响起，像是谁在低声哼唱。
“她留下的。” 诸葛铁牛递过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发射塔残骸，上面刻着 “为人民服务” 的字样。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赵胜男和谐能量场回光返照，熵增污染指数归零。和谐能量 + 500 点（当前 8670 点）。隐藏任务 “沉默的代价” 完成，奖励：“觉醒徽章”。】
李小明接过证物袋，指尖触到残骸的温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特调局档案室，赵胜男把这枚徽章别在他胸前：
“记住，再硬的证据，都比不上愿意相信的心。”
那时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徽章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根未出鞘的剑。
社区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李小明的预警报告被放大打印出来，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报告的最后一句是手写的：
“胸怀不是用来容纳罪恶的，是用来承认错误的。”
有人在公告栏的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广场舞舞者，正笨拙地转身，裙摆的弧度与发射塔倒塌的轨迹惊人地相似。
雨停了，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广场上的积水。
诸葛铁牛看见赵胜男的越野车还停在发射塔的废墟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打开的笔记本，其中一页画着幅简笔画：
三个小人围着台录音机，旁边写着 “我们的系统”。
李小明蹲在公告栏前，用指甲把画中的舞者又描了一遍。
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赵胜男的检讨信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卷，其中一段被红笔圈着：
“我曾以为妥协是成熟，却忘了有些底线，比三千个就业岗位更重。”
远处传来狗叫声，是旺财挣脱了绳索，正朝着科技园的方向狂奔。
诸葛铁牛想起今早给它喂食时，这只金毛犬把火腿肠埋在花坛里，扒土的动作和赵胜男拆炸弹时一模一样。
“她回家了。” 李小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把赵胜男的徽章别在公告栏上，月光在金属表面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广场上的积水里，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诸葛铁牛看着那些晃动的影子，突然明白赵胜男的意思：
所谓宽广，从来不是对错误的纵容，而是敢于用生命去纠正错误的勇气。
就像此刻的月光，即使穿过暴雨和硝烟，依然能照亮回家的路。
......
社区图书馆的角落被改造成李小明的临时实验室。
旧书架围成三面墙，挡出片不足五平米的空间，天花板垂下的节能灯用红绳拴着，开关是个改装的广场舞遥控器 。
按一下亮，按两下闪，这是他和诸葛铁牛约定的暗号。
李小明蹲在临时搭建的工作台前，示波器的绿光在他脸上跳动。
屏幕上的声波图谱突然出现尖刺，频率与发射塔的测试信号完全吻合，只是被压缩成了肉眼难辨的锯齿状。
【第 43 次校准。】
他用马克笔在墙上画正字，笔尖划过赵胜男送的《声波污染防治》，书页间的银杏叶标本簌簌作响。
这是三年前特调局新人培训时，她在结业仪式上给的，说 “搞技术的也得懂点人文”。
当时他还笑这是 “老干部作风”，此刻却发现叶脉的纹路与声波图谱的峰值惊人地相似。
“喵 ——” 张大爷的猫 “乌云盖雪” 突然跳上桌子，嘴里叼着半截网线。
李小明接过网线时，发现水晶头被猫爪啃得参差不齐，露出的铜丝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
这是今早社区宽带升级时废弃的线，老人家捡回来当猫玩具，说 “比逗猫棒结实”。
【是不是和我们如出一辙？】
他轻柔地摩挲着猫的下巴，望着它惬意地眯起双眼，感慨地说道，
【明明可以安稳度日，却偏偏要钻进这些废弃的缝隙里。】
三个月前在罐头厂，他同样钻进了通风管道。
那时，赵胜男在外面放风，对讲机里传来她哼唱的《最炫民族风》，那跑调的程度，让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工作台的抽屉陡然滑开，露出一个铁盒。
李小明掀开盒盖，只见里面放着赵胜男的旧对讲机，频道依旧停留在“社区应急1号”。
他按下通话键，电流声中隐隐约约传来广场舞音乐，李大芬的大嗓门穿透杂音清晰传来：“都动起来！左三圈右三圈！”
【是夕阳红队的排练。】他把对讲机贴在耳边，仿佛能听见赵胜男跟着节奏踩拍子的声音。
去年广场舞大赛，她穿着便装来当评委，偷偷在评分表背面画了个跳舞的小人，说 “这是你的灵魂舞姿”。
【你说过，最坚固的防线，往往藏在最热闹的地方。】
“第 17 次尝试。”
李小明手持马克笔在墙上认真地画着正字，笔尖不经意间划过赵胜男送的《声波污染防治》。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随着笔尖的触碰簌簌作响。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五个通宵调试反制装置了。
咖啡杯在桌角层层堆叠，宛如一座小山。最便宜的速溶粉包装袋上，“买二赠一” 的字样因被手指反复摩挲，早已变得发白。
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张大爷养的猫“乌云盖雪”钻了进来，嘴里叼着半截网线。
李小明接过网线时，发现水晶头已被猫爪啃得七零八落，露出的铜丝闪烁着冷光。
这是今早社区宽带升级时废弃的网线，老人家把它捡回来当作猫玩具，还说“比逗猫棒更结实”。
“找到漏洞了。” 他突然直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在屏幕上如瀑布般的代码中，一段被注释掉的冗余程序正在自我复制，其语法风格带有明显的赵胜男印记 。
这是她去年所写的 “社区情感过滤模块”，因 “不符合逻辑严谨性” 被高志远删除。
窗外飘来广场舞的音乐声，李大芬带领的队伍正在排练新编的《山河图》。
李小明突然拿起示波器，当探针触碰到窗台的瞬间，波形图上跳出一个尖锐的峰值，其频率与发射塔的测试信号完全一致。
他想起赵胜男常说的那句话：“最危险的漏洞，往往潜藏在最熟悉的信任之中。”
......
特调局档案室的恒温系统已经损坏三天了，霉味与旧纸张的气息在走廊中弥漫开来。
赵胜男蹲在第十三排货架前，指尖缓缓划过标有“产业园项目”的档案盒，金属标签上的编号已被氧化成青绿色。
这是她偷偷更换过的标签，真正的污染证据被藏在“社区宠物防疫”的档案里，夹在旺财的体检报告后面。
“赵队，高副局长在办公室等你。” 小陈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怯生生的回音。
女孩手里的文件夹在颤抖，露出的边角印着 “特殊排放许可”，墨迹还没干透，是今早刚签的字。
赵胜男把档案盒塞进了制服的内袋，金属的棱角硌得肋骨一阵阵地疼。
她回想起上周在产业园食堂，王翠花把排骨埋在了她的米饭下面，关切地说道：“小赵，多吃点，看你瘦的。”
老人家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那是凌晨三点起来蒸包子时蹭上的。
档案室的通风口突然传出异响，赵胜男迅速转身，瞥见一片衣角从格栅后一闪而过 。
是李小明的白大褂，袖口绣着个小巧的“明”字，那是社区裁缝铺的张婶帮忙绣上去的，她当时还说：“这样即便丢了也能辨认出来。”
......
司马玉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靠在发射塔投下的阴影里，透过微微降下的车窗缝隙，隐约露出半张挂着金链子的脸。
孙二楞子站在轿车旁，手里随意把玩着一串竹制手串，手串上珠子的纹路与罐头厂的污染纤维极为相似。
这是他刚刚从“速效和谐”公司领到的福利，老板声称“戴着能安神”。
“赵队来得颇为早啊。”司马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在车载冰箱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听闻你把催化剂的检测报告压了三周？高副局长对你的‘大局观’可是十分欣赏呢。”
赵胜男把手搭在腰间的枪套上，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冰冷的扳机。
在发射塔的基座处，墨绿色的纤维于雨水中缓缓舒展，好似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她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模样，那位老警察紧紧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囡囡，别学那些圆滑的做派，咱警察的枪，得对准坏人。”
......
王翠花于菜市场的角落搭建了一座临时灶台，蒸笼内的韭菜鸡蛋包子正蒸腾着白色水汽。
每个包子的褶缝之中，皆藏有一颗银杏果。
张大爷说，这能够化解“怪气”，这些银杏果是他在疗养院悄悄积攒下来的。
平日里，他用银杏叶子泡水饮用，而将果子都留给了孩子们。
“翠花姐，科技园的人又过来了。”卖猪肉的李建国凑到跟前，手中的砍刀在案板上剁得咚咚作响，说道：“他们说要征用广场作为‘净化区’，让咱们把广场舞队给解散了。”
王翠花的手在面团上略微停顿，指缝间的面粉簌簌地掉落于地面。
她回想起富贵离世的那天，这只京巴犬把最后一口气匀给了隔壁的小猫，接着倒在了花坛里，项圈上的铃铛依旧作响。
......
李小明的耳机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响，赵胜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催化剂的分子式是 c12h18o4……在我办公桌的……第三抽屉……”
“我不去！”他把脸埋进反制装置的线路板里，焊锡那刺鼻的气味熏得他眼泪直流，“你曾说过要教我跳广场舞的……你还没教呢……”
耳机里陡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如微风拂过竹林般动听：“小明，记住啊…… 向前走三步，再往后退一步…… 这才是过日子的真谛……”
......
诸葛铁牛在赵胜男的越野车内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铁盒钥匙孔的形状恰似一片银杏叶。
他回想起李小明曾提及，赵队总会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那东西正是从父亲警号牌上摘下的这片叶子。
十年来，它的边缘已被摩挲得熠熠生辉。
铁盒中放置着三样物品：一枚特调局的陈旧徽章，徽章背面刻有 “0713”。
一张产业园的排污图纸，图纸上用红笔清晰标注出十七个泄漏点。
还有一张社区广场舞大赛的合影，赵胜男站在最边上，手中举着李大芬赠送的扇子，当她绽放笑容时，眼角的细纹好似两道月牙。
......
清晨，柔和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社区公告栏上，李小明的报告已然被一则崭新的通知所覆盖。
这则通知正是“新生广场舞队”的招募启事，其发起者标注为“全体居民”。
启事的末尾绘制着一座简约的发射塔，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
“我们的舞台，自己搭建。”
诸葛铁牛站在公告栏前，静静地凝视着居民们在启事上签名。
王翠花的字迹娟秀飘逸，李大芬的笔触豪放洒脱，张大爷用拐杖头轻轻点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的手印。”
在启事的最下方，有一行李小明写下的小字：“赵队说，错误并不可惧，可怕的是无人愿意去改正。”
在远处的科技园废墟之上，不知何人插上了一束野菊花。
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宛如无数双眨动的眼睛。
旺财趴在花丛旁边，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恰好与公告栏上舞者的裙摆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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