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偏院,魏忠的卧房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金疮药的辛辣,混杂着鲜血独有的腥甜。
魏忠赤裸着上身,趴在硬木板床上。那原本保养得还算白净的后背,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紫黑色的鞭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有的地方深可见骨,正往外渗着血珠。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跪在床边,手里捏着块沾了药膏的细麻布,正哆哆嗦嗦地往那些伤口上抹。
她的手抖得厉害。
每一次触碰,魏忠那张老脸上的肌肉便剧烈抽搐一下,五官痛苦地挤作一团。
“嘶——”
这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与其说是疼,不如说是怕。
那根牛皮鞭子抽在身上的时候,他没敢叫唤;现在趴在这里,相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还悬在头顶,让他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轻……轻点……”
魏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嗓音像是吞了把沙砾,粗砺难听。
“是,是,魏总管。”小丫鬟吓得肩膀一缩,手里的麻布险些掉落,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它掉下来。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急促的叩门声,像钉子一样钉进这死寂的夜里。
床上的魏忠猛地绷紧了脊背,刚涂上去的药膏被挤压得溢了出来。
“谁?”
“魏总管,是我,小六子。”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急,“有鸽子到了。”
鸽子。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魏忠脑海中因疼痛而产生的混沌。
那是相府最高级别的密信。
魏忠那原本浑浊涣散的眼珠子骤然凝固,随即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精光。他双臂撑住床板,猛地挺起上半身,动作之大,直接扯裂了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身下的褥单。
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那种深植于骨髓的奴性,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肉体的痛楚。那是比死还要强烈的本能——相爷的事,比天大。
他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小丫鬟,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随手抓起床头的一件灰布长袍披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
门闩被粗暴地拉开。
门外,精瘦的小厮手里托着一只灰羽信鸽。鸽子腿上,绑着一根细如竹筷的铜管,蜡封完好。
魏忠一把夺过鸽子,连看都没看那小厮一眼,转身便走。
他走得极快,一瘸一拐,身形佝偻,背后的长袍被渗出的鲜血洇湿了一大片,在夜风中贴在身上,但他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直奔主院书房而去。
……
书房内,烛火摇曳。
魏无涯与魏子淇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魏无涯眉头微皱,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这个时辰,除了天塌下来的大事,没人敢来打扰。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魏忠那张惨白如纸的老脸探了进来,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他佝偻着身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那只信鸽。
“相爷,北边来的急信。”
北边?
魏无涯原本摩挲着玉扳指的手指猛地一顿。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拿过来。”
魏忠忍着背后的剧痛,碎步上前,将信鸽奉上,随后极其识趣地倒退着躬身退出,轻轻带上了房门,将所有的疼痛与呻吟都关在了门外。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烛芯爆裂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魏子淇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父亲的手上。
魏无涯熟练地取下铜管,指甲掐碎蜡封,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油纸。
他将油纸展开,凑近烛火。
昏黄的光晕映照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随着视线的下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随之停滞。
那张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阴沉,逐渐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这是一种面对不可控局势时的本能反应。
魏子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父亲。他太了解这个老人了,能让当朝右相露出这种神情的消息,绝非小事。
良久。
魏无涯缓缓放下手中的油纸,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的长子。
魏子淇上前一步,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条。
字迹细若蚊足,是用特制的药水显影而成。
“去岁雪灾,牛羊冻毙无数,三王子为稳固权位、转嫁内部矛盾,已决定于开春之后,倾全族之力南下叩关,劫掠大虞……”
魏子淇的视线扫过这几行字,神色平静。
北狄遭灾,南下劫掠,这是惯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信纸的最末端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那里写着一行请示:
“事关重大,恳请主子示下,是否……助之?”
“呵呵……”
魏子淇低笑出声。
这笑声在空旷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仿佛是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腥味。
他将密信轻轻拍在紫檀木桌案上,抬起头,双眼之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父亲,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我们刚觉得瞌睡,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把枕头送到了手边。”
魏无涯看着儿子脸上那阴森的笑容,眉头锁得更紧,沉声道:“子淇,你可看清楚了?北狄这是要我们给他开门!这不仅仅是劫掠,这是要让大虞……彻底乱了啊!”
虎牢关,那是大虞现在北方唯一的咽喉。
一旦有失,狄人的铁蹄便可长驱直入,饮马黄河。届时,北方数州将化为焦土,生灵涂炭,那将是尸山血海!
九年前,为了弄死军神澹台敬,他们父子曾暗中操作,将燕云关和关内两州之地拱手送给了北狄。那一次,是为了铲除异己。
难道九年后,又要重走一遍老路?
这把火太大。
稍有不慎,烧死的不只是别人,连魏家这艘大船也会被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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