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皇城军械库的铁窗缝隙钻进刺骨寒风，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将墙影扯成扭曲的怪状。守库老兵蜷在角落打盹，忽然觉出一丝异样——像是有团冰凉的气息贴着耳根扫过，带着点潮湿的腥气，绝非夜风该有的温度。
他猛地惊醒，揉了揉昏沉的眼，眼前却空无一人。月光斜斜切过青砖地，只映出一道细长影子，轮廓像猫，可那尾尖勾起的弧度，却比猫爪更锋利，转瞬便隐入梁柱阴影里。老兵使劲眨了眨眼，再看时，连影子都淡得没了痕迹，仿佛方才的寒意只是梦。
次日清晨，赵构亲临点检。龙袍曳地扫过冰凉的青砖，他目光扫过军械库的铜锁与门栓——锁芯未损，门栓嵌在卡槽里纹丝不动，可存放镇库之宝的紫檀木匣，此刻正敞着半扇盖，里面那尊象征兵权至高的青铜虎符，早已不见踪影。
“昨夜可有异状？”赵构立于高台，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龙袍上绣的金龙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老兵“噗通”跪倒，额头抵着地面渗汗：“回……回官家，只记得一只白猫窜入库中，毛色雪亮，眼睛绿得吓人……后来头就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忘了许多事……”
话音未落，空气中陡然炸开系统警报的锐鸣：
【检测到高阶幻术残留！能量等级：玄阴九重，疑似“魂引迷心咒”】
赵构眸光一凝，指尖轻抚过空匣边缘——那里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香气，像檀香混了点腐木的腥气，缠在指尖甩不脱。“魂引香。”他唇角勾起抹冷笑，“安倍晴辉，倒是比从前长进了。”
转身时龙袍带起一阵风，“传徐小七。”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砸冰裂石的决断，“三日内仿枚感应虎符，外观、重量、铭文一丝不差。但给它嵌铜丝环，离皇城三里就共振鸣铃——记住，要让懂行的人一眼看不出破绽。”
“臣遵旨！”
两日后，宫中流言如野火燎原：北境急报，金国余孽勾连草原部族蠢蠢欲动，陛下震怒，已决意调岳家军旧部精锐出征，即日凭虎符点兵。
当夜子时三刻，军械库外的落叶堆突然动了动。一道佝偻身影从宫墙阴影里滑出来，宦官服洗得发白，面皮蜡黄如纸，步伐僵得像提线木偶。他避开巡夜禁军的甲叶反光，翻窗时动作却异常敏捷，指尖刚触到木匣，黑暗中突然炸响一声轻喝：“拿下！”
数道黑影从梁上扑下，赵明远的短刀已横在他颈侧。那人嘴角猛地抽搐，耳后皮肤下鼓出个细小肉瘤，“啪”地裂开道血口，喷出的黑雾裹着腥臭气——赵明远早撒出石灰粉，掩住口鼻冷笑：“井上组的毒奴术？十年前就见识过了，换点新花样成吗？”
刑房里，鞭痕与火烙印叠在宦官身上，他却眼神涣散如蒙尘的镜，直到林九娘捏着银针抵住他脊椎第七节，那针尾颤巍巍泛着银光，他才猛地哆嗦了下。
“谁派你来的？”林九娘的声音比针还冰。
“猫……有只白猫……”他喉结滚了滚，语无伦次，“大晴大人说，换回真符就能洗罪业……就能回家……”
屏风后，赵构摩挲着假虎符的纹路，指尖压过“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将”的铭文——这仿品连铜锈都做得恰到好处，连他自己都快分不出真假。“果然是他。”他指尖在符面敲了敲，铜丝环在里面轻轻震颤，“林九娘。”
“在。”
“带感应铃，循着信号追。我倒要看看，他想把我的兵符带去哪里唱戏。”
半个时辰后，西城乱葬岗的荒草漫过膝盖，残碑在月光下像伏着的鬼。林九娘率人前行，腰间铜铃随步伐轻响，突然主铃“叮铃铃”狂震——信号就在三百步内！
众人放慢脚步，赵明远举弩对准前方那座倾塌的墓碑。碑顶上蹲着只白猫，通体雪白，双瞳绿得像浸在毒水里，正一动不动盯着他们。
“属下射杀它！”弩箭已上弦。
“住手。”赵构不知何时立在队首，目光扫过那猫瞳，“它是媒介，杀了反而断了线索。”他挥挥手，“洒黄檗水显痕。”
陶罐里的淡黄色药水泼在地上，湿土中立刻浮出串细碎爪印，泛着磷光蜿蜒向前，尽头是处塌陷的古墓入口，黑得像张要吞人的嘴。
深入墓穴，腥腐气裹着寒意扑面而来。壁上满是扭曲的血符，像无数条红蛇缠向中央石台——那枚失踪的青铜虎符，正端端摆在台上，周围插着七支熄灭的蜡烛，摆成北斗形状。
赵构俯身时，指腹擦过虎符边缘的血痕，指尖竟沾了点温热。“他们刚走。”
“徐小七。”
“臣在！”火器监图使捧着支金白色蜡烛上前，烛芯缠着细如发丝的铜丝。
“点破邪烛。”
火苗腾起的瞬间，墓穴穹顶突然扭曲起来，像有无数张惨白人脸从石壁里挤出来——眼眶空着，嘴角裂到耳根，脖颈拧成麻花，全是被强行操控的傀儡亡魂。它们无声嘶吼，围着北斗烛台缓缓转，构成幅“万魂引阵”。
“这就是你攒了二十年的怨力？”赵构的冷笑在墓穴里撞出回声，“靠这些残魂败魄，也敢妄言斩我真身？”
话音刚落，地面“轰隆”裂开道缝，一道黑影裹着阴风升起。安倍晴辉披着褪色的阴阳袍，面容枯槁如老木，双眼却亮得吓人，手中长刀漆黑，刀脊上的蛇形符纹正贪婪地吸着空中的魂影。
“赵构！”他声音像刮过墓碑的沙砾，“你夺我故土，焚我宗祠，杀我族人三千——今夜以万魂为祭，剜你龙心，断你国运！”
林九娘的银针破空直取他咽喉，可安倍身形一晃，竟裂成三道幻影，刀光分别劈向三个方向。真正的杀招藏在最后——他踏着急密步法掠出，刀风撕裂空气，直取赵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赵构不退反进，猛地将手中假虎符砸向地面！
“咔嚓！”铜丝断裂的脆响里，高频震波骤然爆发。安倍脸色剧变，七窍同时喷出血雾，长刀“当啷”坠地，捂着心口踉跄后退，满眼惊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咒脉节点？”
赵构拂袖而立，龙袍上的金龙似要活过来：“你以为‘万物兴邦系统’只能造火器？它连你十年前在伊贺山下续命的‘替身蛊’都扫得一清二楚。”早在闻见魂引香时，系统已启动溯源，结合锦衣卫密报算出他的施术规律——这一砸，是七十二时辰算计好的绝杀。
“放火雷！”赵明远掷出三枚黑铁球，连环炸响震得古墓摇晃，碎石如雨落下。
安倍强忍经脉寸断之痛想逃，林九娘的银针已钉住他肩胛，反手又是两针锁喉封踝，将他钉在断裂的石柱上。血顺着柱身淌成蜿蜒的河，他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凄厉如鬼哭：“你赢不了！我在明州港埋了‘潮引火种’！月圆夜海水倒灌，船坞化炼狱，十万工匠百艘战舰，全得陪葬！”
赵构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看他：“你说的火种，是不是藏在废弃灯塔第三层砖缝里，裹着桐油布那种？”
安倍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缩成针尖：“不可能……”
“可你昏迷时说梦话了。”赵构淡淡抬手，徐小七立刻呈上图纸，“而且，你的影武者一个月前就被我们监听到了。”他转身对侍从下令，“传令明州守备：把那灯塔改成炮台，装三门重型神机炮，射程覆盖十里海域。”
一阵腥咸海风从墓穴裂隙钻进来，卷起灰烬盘旋。赵构抬头望去，缝隙外悬着轮血月，海面尽头，一支黑色舰队正集结，旗舰甲板上的黑龙旗猎猎作响，旗中央那只闭合的竖眼，仿佛正缓缓睁开。
他指尖轻敲虎符残片，低声自语：“好戏，才刚开场。”
当夜，御书房的烛火亮到天明，烛芯结的灯花“啪”地爆开时，赵构在密信上落下朱批，墨迹透过纸背，像滴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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