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岐山不夜天城的喧嚣终于散去。
各大世家的车马陆续启程，带着热闹的余韵和各自的心思，驶向四面八方。
温氏主殿前的广场上，蓝氏的队伍已整装待发。
蓝启仁面色依旧沉肃，只是看向蓝湛时，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有对自家白菜被拱（即使对方也是棵好白菜）的痛心，有对戒尺责罚的心疼，更有一丝对未来的隐忧。
蓝涣站在蓝启仁身侧，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看向弟弟蓝湛时，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朝温晁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算是告别。
温若寒亲自前来送行，威仪依旧，只是目光扫过站在队伍前列、身姿挺拔如松的蓝湛时，停留了片刻，眼神深沉，带着审视和一丝……嗯，大概是看“拱了自家水灵灵小白菜的猪”的复杂情绪？
他对着蓝启仁说了几句场面话，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蓝湛身上。
蓝湛神色平静，对着温若寒和蓝启仁一丝不苟地行晚辈礼，姿态无可挑剔。
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温若寒，看着站在温若寒身后，温晁的时候，那份平静瞬间被打破。
两人对视间，温晁明媚的笑着，蓝湛也同样微微勾起了唇角。
温若寒的脸黑了，往温晁面前一个侧身，挡住了蓝湛的视线，对蓝启仁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山高路远还是早些启程为妙。”
自家白菜太主动了，主动扒拉人家白菜，蓝启仁对此感觉怪理亏的，点点头:“温宗主说的是，启程。”
转身便带队离开了，温晁从温若寒身后出来，对着蓝湛摆了摆手告别。
蓝湛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看着温晁只感觉心里都是不舍。
明明昨天还一直在一起，夜晚在后山又那么亲密，今天却又迎来分别。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蓝湛的脚步顿了一下，在即将转身跟随队伍上马的前一刻，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极其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束发的抹额末端。
这个动作细微而寻常，没有任何人察觉异样，除了温晁。
温晁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动作。
当蓝湛的手指拂过抹额末端时，温晁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那个收了回来的手上，在衣袖的遮盖下，里面有着跟蓝湛所带一模一样的抹额。
就是大庭广众下，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是温晁感觉还怪不好意思的。
蓝湛整理抹额的动作不过一瞬，随即放下手，目光最后一次投向温晁的方向。
隔着人群和渐起的晨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被有所察觉的温若寒又一次挡住了。
虽然温若寒档的挺快，但温晁清晰地看到了蓝湛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蓝湛终于转身，步伐沉稳地踏上蓝氏的马匹。
白色的云纹家袍在晨风中划出利落的弧线，身姿挺拔，带着属于蓝二公子的清冷端方。
蓝湛的身影随着蓝家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城门之外扬起的尘烟里。
广场上瞬间显得空旷了许多，只剩下温氏的人马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马蹄声与喧嚣余韵。
温若寒转过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眼神复杂地落在自家儿子身上。
看着温晁脸上的笑容，“哼。”温若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带着点“眼不见为净”的烦躁，又夹杂着一丝“自家白菜终究是惦记着别人家猪”的憋闷。
他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人都走了，还杵在这儿喝风？跟为父回去！”
说完，也不等温晁回应，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主殿方向走去，玄色的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温晁看着父亲宽阔却显得有些气鼓鼓的背影，无奈地抿了抿唇。
不过温若寒不招呼他，他也准备跟温若寒回去来着，毕竟积分是无辜的，任务还需要他做呢。
001经过一晚上的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痛定思痛，还是接受了。
宿主开心快乐就好，它就不反对这门亲事了。
完全没摆明白自己的定位，就是反对对于温晁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001在温晁脑海里长舒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夸张：“呼——总算走了！宿主你是没看见温宗主的眼神，简直要把蓝二公子生吞活剥了！太可怕了！下次你们见面可千万别当着温宗主的面眉来眼去了，太刺激统了！”
温晁没理会001的聒噪，只是默默抬脚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回到温晁自己的院落，温若寒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儿子。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
温晁虽然不害怕，但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帘：“父亲？”
温若寒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最终，那紧绷的、带着审视的威压缓缓散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大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重重地按在了温晁的头顶，用力揉了两下。
“……” 温晁猝不及防，被揉得脑袋晃了晃，束好的发髻都散乱了几分。
他愕然抬眸，对上父亲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刚才在广场上的审视和憋闷，反而沉淀着一种温晁熟悉的、属于父亲的、沉默却厚重的关切。
温若寒什么也没说，没有责备他昨夜荒唐（虽然那事已经用“两情相悦”过了明路），没有质问他与蓝湛的关系到底如何，更没有提及刚才在广场上那点“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他只是用这略显粗鲁的、属于父亲的方式，表达着他的态度——一种默认，一种无奈，但更是一种无声的支撑：无论你选择了什么，惹了什么麻烦，捅了什么篓子，老子还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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