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流云宗外围的寒溪谷。
林凡蜷缩在齐膝深的溪水里，破旧的杂役服早已被冰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他嘴唇冻得发紫，脸颊麻木，唯有一双手，还在溪底冰冷的卵石间机械地摸索着。
寒溪产出的下品灵石，是流云宗低阶弟子和杂役修炼的微薄资粮。而像林凡这样的杂役弟子，每日的任务，便是在这蚀骨的溪水中，采集足够数量的灵石，方能换取一口饱饭，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踏入仙途的渺茫希望。
指尖触到一块棱角分明的硬物，林凡麻木的眼神微动，用力将其从泥沙中抠出。掌心大小，呈淡蓝色，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
正是一块下品灵石。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灵石放入腰间那已经半满的粗布袋里，心里默默计算着：“十七块……还差三块，今日的份额才算完成。”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啧，看看这是谁啊，我们的林凡师弟，今天收获看来不错嘛。”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凡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
溪边站着三个同样穿着杂役服的少年，为首一人，身材壮硕，名叫赵虎，有着练气二层的修为，在这片寒溪谷的杂役区，算是一霸。他抱着双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俯视着溪水中的林凡。
林凡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布袋。
“聋了？虎哥跟你说话呢！”赵虎身旁一个瘦高个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林凡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他低声道：“赵师兄，我的份额还未采够……”
“份额？”赵虎嗤笑一声，打断了他，“你的份额，不就是帮我们采的吗？识相点，把袋子交出来，省得哥几个动手，让你再多泡几个时辰的澡。”
另外两人发出哄笑，看向林凡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类似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寒溪谷上演。弱肉强食，这是流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最赤裸的法则。林凡资质低劣，只是最差的伪灵根，入门一年，凭借近乎自虐的苦修，才勉强踏入练气一层，在这杂役堆里，依旧是最底层。
他通常选择隐忍。将辛苦采集的大半灵石上交，换取暂时的安宁。因为他知道，反抗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殴打和折磨，耽误修炼，永无出头之日。
但今天，他袋子里有一块灵石，颜色比寻常下品灵石更深，灵气也似乎更浓郁一丝。那是他几乎耗尽一天心力，在溪水最深处、最寒冷的一个石缝里找到的，或许……是一块中品灵石？
这是他修炼至今，最大的“机缘”。他渴望凭借这块灵石，冲击一下练气二层的瓶颈。
看到林凡的犹豫，赵虎脸色沉了下来：“给脸不要脸！”
他使了个眼色，那瘦高个杂役狞笑一声，跳下溪水，伸手就朝林凡的布袋抓来。刺骨的溪水让他打了个哆嗦，随即更加恼怒，将火气撒向林凡：“拿来吧你！”
林凡猛地向后一退，避开了这一抓。
“还敢躲？”瘦高个怒了，运转微薄灵力，一拳朝林凡面门砸来。拳风带着寒意，竟是想将林凡直接打倒在溪水里。
一直压抑的怒火与屈辱，在这一刻混合着对那块灵石的执念，猛地冲上了林凡的头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常年劳作、在溪水中浸泡得有些肿胀的手，如同铁钳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瘦高个的手腕。
“嗯？”瘦高个一愣，没想到林凡敢还手，更没想到他的手劲如此之大。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林凡另一只手已经抓起溪底一块边缘锋利的卵石，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练气一层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臂，朝着瘦高个的太阳穴，狠狠砸去！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绚烂的法术，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噗嗤！”
一声闷响。
卵石碎裂，混合着红白之物，溅了林凡一脸。
瘦高个的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栽倒在溪水中，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溪流，又被快速冲淡。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岸上的赵虎和另一名杂役都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林凡，竟敢下此死手！
林凡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半块染血碎石的手微微颤抖。溪水冰冷，但他感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他看着水中漂浮的尸体，又看向岸上脸色铁青的赵虎，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
“你……你竟敢杀他！”另一名杂役声音发颤，指着林凡。
赵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林凡，一字一句道：“好，很好！林凡，你藏得可真深！看来今天不废了你，我赵虎以后也没脸在寒溪谷混了！”
他周身气息涌动，练气二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比那瘦高个强了不止一筹。他一步步走下溪水，眼中杀机毕露。
林凡心沉到了谷底。击杀瘦高个已是侥幸，面对练气二层的赵虎，他几乎没有胜算。
但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后退。他只是默默调整呼吸，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凝聚在手中的碎石上，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死战。
就在赵虎即将动手的刹那，一个轻柔却带着些许怯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执……执事大人正在过来巡视……”
众人皆是一惊。
赵虎猛地回头，看到溪边小路上，一个穿着素净杂役服的少女站在那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正是与林凡同屋的苏婉。她低着头，不敢看赵虎杀人的目光，但话语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赵虎脸色变幻，执法堂的执事，绝不是他一个杂役能招惹的。他狠狠剐了林凡一眼，又看了看水中的尸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凡，算你走运！这事没完！”
说罢，他对另一名杂役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上岸，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处理。
冰冷的溪水中，只剩下林凡和一具逐渐僵硬的尸体。
林凡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脱力感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看向岸上的苏婉。
苏婉也正抬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未散去的惊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飞快地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在岸边的干地上，细若蚊蚋地说了一句：“……干净的，你……你快处理一下。”然后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转身跑开了。
林凡愣了片刻，艰难地挪到岸边，捡起那个布包。里面是一块干净的粗布汗巾，还有一小块硬邦邦、却带着些许体温的粗粮饼。
看着苏婉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微不足道却温暖异常的饼子，林凡站在原地，任由寒风吹拂他染血的脸庞，眼神复杂。
他知道，赵虎绝不会善罢甘休。从今天他挥出那块石头开始，他隐忍求存的日子，或许就一去不复返了。
在这冰冷的仙门之中，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在血火中……杀出一条生路！
他紧紧攥住了那块粗粮饼，仿佛攥住了这黑暗世道中，唯一的一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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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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