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回石凳旁坐下，看着庭院里的金桂发呆。
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她也浑然不觉。
她知道，周生辰不是忙，只是不想见她，不想接受她的心意。
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李大人的府第里，沈从安正与几位朝臣围坐一堂。
暖阁内燃着银丝炭，烟气袅袅，茶香氤氲，可在座几人的脸色却都带着几分凝重。
“沈丞相，近日京中流言沸沸扬扬，你可听说了？”
李大人捻着山羊须，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都说皇上有意为小南辰王指婚，而人选，正是他身边那位漼姑娘。”
礼部尚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接口道。
“何止是听说，昨日我家内眷去寺庙上香，连庵堂里的尼姑都在说这事。漼家虽不是顶级世家，可漼太傅在朝中声望极高，门生遍布天下，这门亲事实在动不得啊。”
御史大夫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若真是赐婚漼时宜，咱们若是横插一脚，岂不是明着得罪漼家？漼太傅向来护短，日后在朝堂上给咱们使绊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不愿蹚这浑水的意思。
他们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精，哪会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帮沈从安，是卖丞相一个人情，
可得罪漼家，却是给自己树了个强敌，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沈从安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早有盘算。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诸位大人的顾虑，我自然明白。漼家势大，咱们确实得罪不起。可诸位想过没有，皇上对小南辰王的心思，向来是又倚重又忌惮。若真让漼时宜嫁过去，漼家与王府联姻，势力更盛，皇上难道真的能安心？”
这话一出，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了然。
皇上的猜忌心，他们比谁都清楚，若是周生辰与漼家绑定，朝堂势力平衡必然被打破，到时候皇上定会想办法制衡，而他们这些朝臣，说不定会被当成棋子。
“沈丞相的意思是？”
李大人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我的意思是，咱们联名进言，并非要坏了小南辰王的婚事，而是要‘为皇上分忧’。”
沈从安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
“咱们只提‘王室颜面’‘子嗣传承’，恳请皇上为小南辰王择一位身份匹配的正妃，至于侧妃之位，再提小女清辞。这样一来，既顺了皇上制衡之心，也没明着得罪漼家，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看着几人，语气愈发恳切。
“诸位大人，我沈从安在此立誓，今日若能帮小女了却这桩心愿，日后各位在朝中有任何事，无论是升迁调动，还是家族琐事，我沈从安必定全力相助，绝无二话！”
这话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几人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沈从安是当朝丞相，手握实权，他的承诺分量极重。
得罪漼家是潜在风险，可得到丞相的全力支持，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李大人沉吟片刻，率先点头。
“沈丞相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信得过。此事我愿出面相助，只是进言的时机和说辞，还需好好斟酌。”
“李大人放心，此事我已有谋划。”
沈从安脸上露出笑容。
“等下次朝堂议完北境战事，皇上心情必定大好，届时由我牵头，诸位附和，定能让皇上动心。”
礼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对视一眼，也纷纷点头应下。
他们都是精于算计的人，很清楚在官场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帮沈从安这一次，若是成了，不仅能卖个天大的人情，还能在皇上面前博个“顾全大局”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离开李大人府第时，夜色已深。
沈从安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的笑容愈发深沉。
这些朝臣看似答应得爽快，实则各有盘算，可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不在乎被人利用，也不在乎利用别人。
回到丞相府，沈从安走进庭院，见沈清辞还坐在石凳上，面前放着那只空了的白瓷碗，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
“清辞，怎么坐在这儿？天凉了，快回房去。”
沈从安走过去，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沙哑。
“父亲，绿萼说，他连莲子羹都没看一眼。”
沈从安心里一疼，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傻孩子，他现在眼里只有漼时宜，自然看不到你的好。不过你放心，父亲已经和几位大人商量妥了，过几日朝堂上，我们便恳请皇上为你赐侧妃之位。有了皇上的旨意，就算他心里有漼时宜，也不能拒绝你入府。”
沈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
“真的吗？父亲，京中都说皇上要赐婚他和漼时宜，这是真的吗？”
“那只是流言。”
沈从安语气笃定。
“皇上对漼家本就有顾虑，绝不会让漼时宜独占王府正妃之位。你只要安心待在府里，把自己照顾好，等着圣旨下来就行。”
沈清辞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失落和委屈瞬间被喜悦取代。
她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父亲，谢谢您。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算是侧妃，我也愿意。”
“傻孩子，跟父亲客气什么。”
沈从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
“快回房休息吧，别熬坏了身子。等圣旨下来，你还要准备入府的事宜呢。”
沈清辞点点头，站起身，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看着女儿的背影，沈从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鸷。
他知道，这场博弈中，漼时宜是最大的障碍，可只要能让清辞得偿所愿，就算与漼家对上，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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