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恒温展厅里，一块半透明的“琥珀”正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它并非树脂凝结，而是由冰海蚕的粘液、热泉钙质和心核光丝层层包裹而成，内部封存着三样东西：周川的旧钢笔、周念念画的第一幅深海生物图、还有片深渊皇带鱼的幼体鳞片。在特制灯光下，琥珀里的光丝缓缓流动，像把时光困在了温柔的茧里。
今天是周川牺牲五周年的纪念日。林深和苏念带着这块“时光琥珀”来到海岸边，潮水刚退去的沙滩上，孩子们用贝壳拼出巨大的星图，中心嵌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各地下潜人员的签名卡片。周念念将琥珀放进玻璃罐，罐口立刻被光苔的藤蔓封住——这些光苔是从心核附近移植的，五年来已在浅海扎根，此刻正用荧光在罐身拼出“记得”二字。
“传承号”带着玻璃罐下潜时，舱内循环播放着周川的录音：“心核不是资源，是深渊的记忆库。每个生命走过的痕迹，都会变成光丝留在这里。”当录音传到心核附近，成年深渊皇带鱼突然用尾鳍拍打海水，在海水中激起涟漪，涟漪里浮现出五年来的画面：初遇时的警惕、护巢时的决绝、接过接力棒时的信任……
下潜至玄武岩缝，林深发现当年周川被困的溶洞已被改造成“记忆馆”。洞壁上，冰海蚕的粘液凝结成透明的膜，膜上印着模糊的人影——是周川当年割海藻的身影，被光苔的荧光拓印下来；热泉生物的蒸汽在膜上凝成文字，是周川自白里的句子：“错了就要改，欠的总要还”；而洞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半截生锈的匕首，正是周川当年用来割断海藻的那把，刀柄上缠着新长的光苔。
“是它们的纪念方式。”苏念的声音有些哽咽，探测器显示洞壁的能量波与周川的脑电波频率一致，“心核储存了他的意识碎片，这些生物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他的存在。”当玻璃罐被机械臂放入石洞，心核的光流突然涌入，琥珀里的钢笔开始微微震动，笔尖竟渗出淡淡的墨痕，在罐壁上画出条光轨，与皇带鱼尾鳍的轨迹重合。
五年来的第一百零八个接力棒被放入螺旋柱体时，柱体突然发出嗡鸣。前一百零七根接力棒里的光苔同时亮起，在海水中组成时间轴：第一年的光苔带着试探的蓝，第三年的已染上信任的金，而今年的光苔，颜色与周念念画里的星空完全一致。成年皇带鱼游到柱体旁，用吻部轻触第一百零八根接力棒，鳍部的纹路组成“同行”的摩尔斯电码。
返程途中，“传承号”的摄像头拍到意外的景象：无数微光鱼聚集在石洞周围，用群体荧光拼出周川的轮廓，冰海蚕的幼体顺着轮廓游动，像在给这幅“光绘”描边。林深突然想起周念念的话：“爸爸说，善良的人会变成星星。原来在深海，他变成了光。”
当玻璃罐被带回沙滩，潮水恰好涨起，将星图上的贝壳轻轻托起。周念念打开罐口，发现琥珀里的鳞片上多了道新的光痕，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划了下——是成年皇带鱼的尾鳍留下的。她把耳朵贴在罐上，仿佛听到五年来的潮起潮落里，藏着无数个细碎的声音：“我们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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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边的晨雾里，周念念正给光苔浇水。这些移植自深海的植物已适应浅海环境，此刻正顺着沙滩上的贝壳爬行，在星图边缘织出绿色的边框。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周川的头发，是妈妈五年前偷偷留下的。“爸爸，光苔长好啦，它们说要给你带路。”她把锦囊埋进星图中心，埋土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
林深和苏念在沙滩上竖起块石碑，碑体用的是海沟断层的玄武岩，表面打磨得很光滑，能映出天空的颜色。苏念用激光在碑上刻字时，发现石质里混着细小的光苔种子——是“传承号”带回的深海沉积物里的，五年间已在石缝里发芽，此刻正用荧光给刻字的笔画填色，像群认真的小工匠。
“传承号”的舱内，放着个特殊的装置：是用“铁锚号”残骸的金属片做的沙漏，里面装的心核光丝代替了沙子。当沙漏翻转，光丝缓缓流淌，在舱壁上投射出倒计时——从周川牺牲到今天，一共是1826天。林深看着沙漏说：“他总说时间不够用，现在我们替他慢慢数。”
下潜至热泉区，发现当年被赵坤破坏的生态已完全恢复。黑烟囱的周围，新的热泉生物正喷吐着蒸汽，蒸汽里混着淡淡的金光——是心核的能量，五年间已让这片区域的生物数量翻倍。林深操控机械臂采集样本时，一头热泉生物突然游过来，用鳍部在机械臂上拍了三下，是周川当年发现的“友好信号”，五年来从未变过。
玄武岩缝的“记忆馆”里，藏着更多细节：周川当年蹭过的石壁上，冰海蚕的粘液凝成坐垫的形状；他掉落的压缩饼干包装，被热泉钙质封在透明的壳里，上面还留着牙印；甚至连他当年呼出的气泡，都被光苔的藤蔓定格成小小的球，在洞顶组成串“星星”。苏念抚摸着这些痕迹，突然发现它们的排列恰好是周川女儿的生日。
玻璃罐放入石洞时，周川的钢笔竟真的“写”出了字。那些光痕在罐壁上组成短句：“念念长高了吗”“光苔开花了吗”“心核还好吗”——都是他生前常问的话。林深调出五年来的记录，发现每年这一天，心核的能量波都会出现异常波动，像在试图传递什么，“他的意识碎片一直在找我们。”
成年皇带鱼带着幼体来“记忆馆”参观时，幼体们的反应格外动人。它们用吻部轻触周川的匕首，用尾鳍模仿他割海藻的动作，甚至对着洞壁的人影摆尾——这些行为没人教过，显然是心核储存的记忆通过能量波传给了它们。苏念笑着说：“是真正的‘耳濡目染’，连没见过他的小家伙都记得他。”
返程时，“传承号”收到浅海的信号：周念念和同学们在沙滩上放起孔明灯，灯上画着深海生物和人类牵手的画面。当孔明灯升到高空，心核的能量波恰好穿透海水，将灯的影子投在海沟里，成年皇带鱼立刻用尾鳍追逐影子，在海水中激起层层光浪，像在和天上的灯玩捉迷藏。
回到海岸边，潮水已将贝壳星图冲成新的形状，却奇迹般地保留着“记得”二字。周念念从玻璃罐里取出琥珀，发现里面的光丝缠上了根新的纤维——是皇带鱼的尾鳍丝，五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浅海的光苔里。她把琥珀贴在脸颊上，突然觉得暖暖的，像爸爸当年的手掌。
林深和苏念站在石碑前，看着光苔在碑上拼出周川的名字。远处的海面上，光苔的荧光顺着洋流蔓延，与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像条从现在通向过去的光轨。苏念轻声说：“他从未离开，只是变成了深海的一部分，变成了我们脚下的光。”潮水拍打着礁石，声音比往常更温柔，像在回应这个关于记忆与永恒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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