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云关外,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腥膻,在烈日炙烤下蒸腾弥漫。三千南疆边军的残兵败将丢盔弃甲,如同被驱散的蚁群,仓皇消失在通往关内的崎岖山道尽头。关墙之上,陈锋玄黑的身影如同钉入大地的标枪,指尖拂过冰凉的垛口石砖,上面还溅着几滴尚未干涸的猩红。他俯瞰着关下那片狼藉的战场——碎裂的兵刃、丢弃的旗帜、深陷泥泞的车辙印,还有远处密林边缘一闪而逝的暗红甲影。
“王爷,”赵铁柱拄着拐杖上前,独眼扫过关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快意,“韩冲那狗贼,连帅旗都丢了!这一吓,够他躺半年的!”
陈锋没有回头,目光投向更南方的十万大山深处。山峦叠嶂,被终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笼罩,如同蛰伏的太古巨兽。“躺半年?”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太久了。岭南等不起。”
体内那奔流不息的力量,随着每一次心跳,与脚下这片饱饮了鲜血与恐惧的土地共鸣愈发深沉。筋骨深处金铁交鸣之声渐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渊的掌控感。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溃败的边军士兵在奔逃时的绝望哭喊,也能“嗅”到密林深处,百越诸寨在目睹玄甲军现身后,弥漫开来的、混合着敬畏与贪婪的复杂气息。
“传令燕洵,”陈锋收回视线,转身走下关墙,“玄甲军撤回黑风岭,陌刀营隐入毒蝎谷。南越营接管瘴云关防务,哨探放出五十里,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诺!”赵铁柱心头一凛。王爷这是要……示弱?
岭南腹地,南越城。
王府后院那片“神田”已扩展至千亩。金浪翻滚,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粗壮的稻秆,颗粒饱满得近乎妖异。浓郁的谷物清香霸道地驱散了城中经年不散的腐朽霉味,随风飘出数里。烈日下,成百上千的农人、归附的百越妇孺赤膊挥汗,镰刀割裂稻秆的沙沙声连成一片丰收的乐章。
“神粮!真是神粮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跪在田埂,抓起一把混着饱满谷粒的泥土塞进嘴里,老泪纵横,“老汉活了六十年,没见过岭南的地能长出这等好粮!王爷……王爷是神农爷派来救咱的!”
粮山,在王府旁的空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垒高。金黄的谷堆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空气里蒸腾着新米特有的暖香。这景象,比任何刀兵更具冲击力!无数原本麻木观望的流民、小股匪徒,乃至远处寨子里派出的探子,望着那金山般的粮囤和粮囤旁沉默矗立的玄甲军士,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化为灼热的渴望与臣服。跟着王爷,有饭吃!这朴素的真理,如同最锋利的楔子,将“岭南王”三个字,狠狠钉入这片蛮荒的骨髓。
王府书房内,气氛却与城外的丰收热火截然不同。冰盆驱不散空气里的凝重。
“王爷,”燕洵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结,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支细小的铜管,“京城‘影子’密报,八百里加急!”
陈锋接过铜管,指尖发力,精钢螺纹封口无声碎裂。他抽出里面浸过药水的薄绢,目光扫过。绢上字迹极小,却字字如淬毒的钢针:
“东宫震怒,韩冲兵败奏报被压。三皇子周锐力主‘以匪制匪’,已密令南疆总兵郑啸,纵‘黑风盗’入岭南袭扰,焚粮毁田,嫁祸王爷治下不力。黑风盗魁首‘血狼’,携郑啸手谕及破甲劲弩三百具,已过苍梧古道。另,钦差副使刘琨携‘问罪密旨’潜行南下,不日至。”
“好一招借刀杀人。”陈锋指尖的薄绢无声化为齑粉,从指缝簌簌飘落。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意外,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幽暗,“本王这‘废物藩王’的帽子,他们倒是扣得顺手。”
“王爷,让末将带玄甲军去苍梧古道!”屠烈按着腰间新换的九环大刀,眼中凶光毕露,“定叫那血狼和他三百破甲弩,变成古道上的肥料!”
“然后呢?”陈锋抬眼,目光如电扫过屠烈,“让郑啸再派一千弩?让太子再发一道‘剿匪不力’的诏书?让全天下都知道,本王手底下有能全歼黑风盗的精锐?”
屠烈一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们要本王乱,要本王穷,要本王背上纵匪害民的罪名。”陈锋起身,踱至墙边巨大的岭南舆图前,指尖划过苍梧古道,最终停在瘴气最浓的一片区域——“万蛇谷”。“那本王,就送他们一场‘大乱’!”
他猛地转身,玄黑衣袍带起一股冷风:“燕洵!”
“末将在!”
“你亲自去,带一队陌刀手,换上破烂皮甲,扮作被本王‘苛政’逼走的流民。‘逃’往万蛇谷方向。记住,要狼狈,要惊慌,要让黑风盗的探子‘轻易’发现你们!”
“诺!”燕洵猩红的目光一闪,瞬间领会。
“赵铁柱!”
“末将在!”
“你率南越营‘精锐’,”陈锋在精锐二字上加重语气,“大张旗鼓,护送十车‘粮种’,走官道,前往百里外的‘野人寨’招抚。声势要大,防备要‘松懈’。”
赵铁柱独眼精光爆射:“王爷是要……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不,”陈锋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是请狼入彀,关门打狗!”他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万蛇谷与野人寨之间那片被标注为“死沼”的狭长地带。“死沼瘴林,才是血狼和那三百破甲弩的埋骨之地!”
三日后的黄昏,残阳如血,将死沼上空终年不散的灰绿瘴气染上一层诡异的紫红。泥泞的沼泽如同巨大的腐烂伤口,咕嘟咕嘟冒着有毒的气泡,扭曲的枯树张牙舞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败与硫磺味。
一队约莫五十人、衣衫褴褛、丢盔弃甲的“流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沼泽边缘艰难跋涉,脸上涂满泥污,掩盖不住惊惶。为首的汉子身材异常魁梧,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破麻袋,里面似乎装着极为沉重的东西,压得他步履蹒跚。正是伪装后的燕洵。他身后“溃兵”的脚步杂乱而沉重,每一步都溅起恶臭的泥浆,在寂静的沼泽中传出老远。
“老大!快看!肥羊!”远处一片长满毒刺藤蔓的矮坡后,几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这队人,尤其锁定了燕洵背后那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麻袋。“看那领头的麻袋!绝对是硬货!还有这些人,像是练过的,定是那狗屁王爷手下溃逃的兵!身上说不定有油水!”
“妈的,天助我也!”一个脸上横贯刀疤、眼神凶残如狼的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是黑风盗魁首血狼。他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弩,弩身上赫然刻着南疆军器监的徽记。“郑将军的情报果然准!狗王爷的手下真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钻!弟兄们,弩上弦!给老子围上去!麻袋里的东西和他们的脑袋,老子全要了!”
“吼!”埋伏在沼泽四周的密林中,数百名凶悍盗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豺狼,纷纷现身。他们动作迅捷,不少人手中赫然端着制式的军用破甲劲弩!冰冷的弩矢在夕阳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瞬间封锁了“流民”队伍所有退路!
“别……别过来!我们只是逃难的!”燕洵扮演的流民头目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恐惧”,踉跄后退,死死护住背后的麻袋。
“逃难?”血狼狞笑着越众而出,破甲弩遥遥指向燕洵的眉心,“把麻袋扔过来!饶你们一条狗命!”
“这……这是给寨子里老娘救命的粮种……”燕洵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粮种?!”血狼眼中贪婪之光暴涨,“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狗王爷的粮种?正好给老子当军粮!扔过来!”
就在燕洵“万分不舍”、哆哆嗦嗦准备解下麻袋的瞬间——
“咻!咻!咻!”
沼泽深处,数支涂抹着漆黑树汁、毫无反光的吹箭,如同死亡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噗!噗!噗!
三名手持劲弩、站位靠前的黑风盗喉咙瞬间被洞穿!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直挺挺栽入恶臭的泥沼!
“敌袭!小心吹箭!”血狼骇然变色,厉声嘶吼!他猛地抬弩,指向吹箭射来的方向——
轰!轰!轰!
更大的轰鸣在他身后炸响!不是弓弦,而是巨木撞击大地!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来时路上,那片看似平静的死沼泥潭中,数十块覆盖着污泥的厚重木板被猛然掀飞!泥浆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木板之下,赫然是一个个早已挖好、覆着伪装的深坑!坑中,暗红色的身影如同地狱中爬出的魔神,沉默地矗立!
陌刀!
门板般宽阔、刃口流淌着瘴气寒光的恐怖陌刀,被一具具暗红重甲握在手中,组成了一道死亡之墙!他们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本就生于这片死沼!
“放!”一个冰冷如铁的声音穿透混乱。
嗡——!
空气被瞬间撕裂!数十柄陌刀同时劈斩!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暴力的横扫千军!
噗嗤!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肉碎裂声连成一片!挤在狭窄沼泽小径上的黑风盗,如同遭遇了无形的死亡风暴!前排数十人,无论身穿皮甲还是手持盾牌,在足以摧垮城墙的恐怖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被拦腰斩断!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将浑浊的泥浆染成刺目的猩红!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玄……玄甲……”血狼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无边的恐惧!他终于明白郑啸为何要借他的手!那麻袋!那溃兵!全是饵!这根本不是剿匪,这是请他们入死局!
“结阵!弩手!射……”他亡魂皆冒,嘶声下令,试图组织起弩箭齐射。
晚了!
沼泽两侧,那些扭曲的枯树后、腐烂的浮萍下,无数脸上涂抹着靛蓝油彩、与瘴林几乎融为一体的百越战士如同鬼魅般现身!他们口中含着细长的吹管,淬毒的吹箭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上弦的弩手!
与此同时,伪装溃兵的燕洵眼中恐惧瞬间消散,化为实质的凶戾!他猛地撕开身上破烂的皮甲,露出内衬的暗红玄甲!反手从背后麻袋中抽出的,赫然是一柄寒光四射的玄色陌刀!
“杀!”燕洵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五十名“溃兵”瞬间化身猛虎,丢弃伪装,露出狰狞的玄甲与陌刀,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入已乱作一团的黑风盗后阵!
前有陌刀如墙,切割绞杀!
后有玄甲突进,摧枯拉朽!
两侧毒箭如雨,索命追魂!
狭窄的死沼,瞬间化作血腥的屠宰场!黑风盗的惨叫、弩弦崩断的哀鸣、骨肉分离的闷响、泥浆翻涌的咕嘟声,混合成地狱的乐章。破甲劲弩在近身绞杀中成了烧火棍,黑风盗的凶悍在绝对的力量与精心布置的杀局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血狼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三百精锐如同麦子般被收割,目眦欲裂。他猛地调转弩口,对准了沼泽中央那个唯一未着甲胄、负手立于一块稍干硬地上的玄黑身影——岭南王陈锋!
“狗王爷!去死!”血狼眼中迸射出疯狂的怨毒,扣动扳机!淬毒的破甲弩矢化作一道乌光,撕裂空气,直射陈锋心口!
陈锋甚至没有抬眼。他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激射而至的弩矢,凌空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恐怖劲气瞬间爆发!
那足以洞穿重甲的弩矢,在距离陈锋掌心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万钧铁壁!
“咔嚓!”
精钢打造的弩矢,竟被凌空捏碎!扭曲变形,炸裂成无数碎片,簌簌掉落泥地!
“不……不可能……”血狼瞳孔缩成针尖,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徒手……捏碎破甲弩矢?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一道暗红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门板般的陌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横扫而过!
噗!
血狼只觉脖颈一凉,视野猛地旋转、拔高。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具喷涌着血泉的无头尸体,缓缓跪倒在恶臭的泥沼中。意识陷入永恒的黑暗。
战斗在片刻后结束。死沼恢复了它吞噬一切的寂静,只是泥浆更加猩红粘稠,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陈锋踏过粘稠的血泥,走到血狼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旁,脚尖随意一挑,那颗头颅翻滚着落入燕洵手中。
“连同郑啸的手谕,还有这三百具破甲弩,”陈锋的声音在死寂的沼泽中响起,冰冷如万载寒冰,“打包,送给南疆总兵郑啸。告诉他——”
他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透重重关山,落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之上。
“岭南的‘匪’,本王替他剿了。这份‘薄礼’,算是回敬。”他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让他,和京城的贵人们,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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