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深深,竹影婆娑。
时值午后,暖融的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纤细竹叶,筛落一地细碎的金斑,随着微风拂过,光影在地面轻盈流转,如同跳跃的精灵。院中灵气氤氲,并非寻常的浓郁粘稠,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活性,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点在空气中沉浮、呼吸,与院落中心那块巨大青石上盘坐的身影隐隐共鸣。
凌绝闭目盘坐于青石之上,身形挺拔如松。他并非深度入定,精神以一种玄妙的频率内视着自身。体内,那灰红色的混沌劫力正沿着万劫不灭体的独特轨迹缓缓运行,每一次流转,都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星火在经脉、穴窍乃至骨骼深处明灭闪烁。那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更为深邃、更为本质的感触——毁灭中孕育着重生,寂灭里潜藏着生机。丝丝缕缕奇异的道韵在他周身萦绕,使得他身周尺许范围内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光线黯淡,仿佛自成一方即将归于墟寂的微小世界。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玉质光泽,那是万劫不灭体小成的象征。劫力流过,玉骨之上偶尔会浮现极其细微、几乎不可查的裂纹,旋即又被更精纯的劫力包裹、修复、淬炼,变得愈发坚韧。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细微到极致的自毁与重生循环,痛苦早已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推动着他的体魄向着那传说中的混沌不灭道躯缓慢而坚定地迈进。
小院另一侧,云璃静静而立。流霜月魄环悬浮在她身前,不过尺寸大小,却散发着清冷皎洁、不容亵渎的月华光辉。这光辉与她体内净世仙莲道体的本源气息交相辉映,在她周周形成了一圈朦胧而圣洁的光晕。她指尖微动,月环便随之轻颤,引动周遭天地间的至阴寒气与纯净灵机,如百川归海般汇入那光晕之中,使得她整个人愈发显得空灵出尘,宛如月宫仙子谪临凡尘,不染半点尘埃。她在巩固《净世战诀》带来的力量蜕变,对月华与净化规则的掌控,在心念转动间已臻至微毫。偶尔,那月华光芒会骤然凝聚,化作一丝比发丝更细的冰晶细线,在她指尖缠绕飞舞,散发出足以冻结神魂的极致寒意,那是净化之力高度凝聚的体现,隐含着战神净火的雏形。
相比之下,蓝玲儿的修炼则显得更为灵动莫测。她脚踏星痕步,身形在小范围内闪烁腾挪,留下道道如梦似幻的湛蓝色残影。额间那枚已进化为“星渊之眼”的宝珠,随着她的动作时而开阖,每一次开阖,都有湛蓝色的星辉如流水般淌出,引动冥冥中周天星力的微妙波动。她正在尝试将《星渊战血秘录》的狂暴战意与自身《星渊玄录》的深邃星力进一步融合。只见她双掌翻飞间,左手掌心有冰寒星力凝聚,点点寒芒如冰晶星辰;右手指尖则有炽热战意流转,丝丝火线似流星尾焰。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精妙的操控下并未冲突,反而隐隐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在她身前勾勒出一个小型的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辰虚影,每一颗星辰都蕴含着冻结血肉与焚灭神魂的双重威胁。这是她玄阴之体与星力完美融合后,向着“冰火双极战气”迈出的坚实一步。
三人皆将自身外显的修为气息压制在大乘境初期,这是凌绝的主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关注。然而,那种源于至高功法、强悍境界底蕴以及独特道韵所带来的非凡气质,却如同锥入囊中,难以完全掩盖。尤其是置身于这片相对僻静的旁支院落中,更显得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院外,一阵杂乱而嚣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不掩饰其来意,如同沉重的鼓点,敲碎了小院的宁静与祥和。脚步声沉重而密集,显然来人不少,且修为不弱,带着一股子蛮横无理的气势,将地面上那些跳跃的光斑都践踏得支离破碎。
“就是这里!哼,给本少爷把门撞开!”凌天罡那熟悉且令人极度厌烦的声音响起,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张狂与戾气,仿佛已经将院中之物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
“轰隆!”
一声爆响,小院那扇本就不算坚固的木门,在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嫡系护卫蛮横的撞击下,轰然炸裂!无数木屑如同暗器般四散激射,打在周围的翠竹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几株靠近门口的细竹竟被直接打断,凄惨地倒伏在地。
以凌天罡为首,七八名气息彪悍、眼神不善的嫡系子弟,如同闯入羊群的饿狼,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瞬间将小院原本清幽和谐的氛围破坏殆尽。他们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淫邪,瞬间就越过了盘坐的凌绝,死死锁定了正在修炼的云璃和蓝玲儿。
“哈哈哈!果然还在这里!真是让本少爷好找!”凌天罡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目光在云璃清冷绝尘的脸庞和蓝玲儿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来回扫视,眼中的欲望几乎要化为实质,“两位美人儿,考虑得如何了?这旁支的破落院子,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哪配得上二位的仙姿玉貌?何必跟着这群废物吃苦?还是随本少爷回嫡系府邸,自有锦衣玉食、无穷资源供你们享用,便是助你们突破境界,也非难事!”
他今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带来的护卫实力比上次更强,其中甚至有两名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气息沉稳浩瀚,赫然达到了大乘境后期!这两人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站在凌天罡身后,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威胁,显然是防止再出现上次那种被凌绝气势惊退的“意外”。
云璃和蓝玲儿几乎在门被撞开的瞬间便已停下了修炼。
云璃周身那圣洁的月华光晕并未消散,反而向内收敛,凝实,使得她整个人仿佛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散发出的寒意骤然加剧,她脚下的地面,甚至无声无息地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片冰封万物的冷冽,流霜月魄环在她身前微微震颤,发出清越而危险的嗡鸣。
蓝玲儿额间的星渊之眼湛蓝光芒一闪而逝,所有残影瞬间归一。她俏脸含煞,眼神锐利如星矢,之前演练冰火星旋的双手自然垂落,但指尖已有湛蓝色的星力与赤红色的战气开始悄然缠绕、压缩,如同两张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周围的空气,因那冰火双极力量的引而不发,开始产生细微的扭曲和爆鸣。
剑拔弩张,杀机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
“凌天罡!尔敢!”
数道急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凌啸凡人未至,那充满惊怒的吼声已然传来。只见他与另外三名旁支管事,以及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凌天羽、凌山、凌海,如同疾风般冲入院落,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云璃和蓝玲儿身前,与凌天罡等人形成对峙之势。
凌啸凡脸色铁青,胸口因急速赶路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起伏,他怒视着趾高气扬的凌天罡,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凌天罡!此地乃我旁支客卿居所,你擅闯私宅,毁坏门庭,光天化日之下欲行不轨,眼里还有没有族规!还有没有家法!”
“族规?家法?”凌天罡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将并不存在的耳屎弹向凌啸凡的方向,姿态轻蔑至极,“凌啸凡,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少拿这些破规矩来压我!在这凌家,我们嫡系的话,就是规矩!就是家法!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本少爷看上了,是她们的福气,也是给你们旁支一个攀附的机会!我劝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旁系废物,最好立刻识相点滚开,否则……”他语气骤然转冷,阴森森地道:“别怪本少爷今天连你们一起收拾了,正好清理门户!”
“放肆!”
“天罡少爷,你太过分了!”
凌啸凡身后的几名旁支管事和凌天羽等人也都气得脸色通红,纷纷出声呵斥。凌天羽更是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体内真元奔腾,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与这纨绔拼个你死我活。但他深知双方实力差距,对方两名大乘境护卫如同两座大山,气势疯狂地压向他们。
“怎么?想动手?”凌天罡身后一名大乘境护卫阴恻恻地开口,大乘境后期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去,虽未全力爆发,却也让凌啸凡之外的旁支众人呼吸一窒,脸色发白,“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挡天罡少爷的路?再不滚开,老夫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凌啸凡感受着对方那强横的威压,心不断下沉。他虽是渡劫境初期,但对方人多势众,更有两名大乘境虎视眈眈,真动起手来,旁支这边绝对是有死无生!可……他眼角余光扫过身后那两位神色平静得可怕的女子,以及青石上依旧闭目仿佛置身事外的凌绝,一股决绝之意涌上心头。他代表的不仅是旁支的尊严,更是身后那位神秘少主的意志!绝不可退!
“凌天罡!”凌啸凡猛地踏前一步,大乘境巅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虽然相比对方显得比较强势,他那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气势,竟一时将对方的威压顶了回去,他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嘶声吼道:“你休要欺人太甚!想要动她们,除非从我凌啸凡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休想得逞!”
“哟呵?老东西,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凌天罡眼神彻底冰寒,杀机如同实质般溢出,“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本少爷就成全你!给我上!先把这老东西和那几个碍眼的废物,都给本少爷废了!再把那两个美人给我‘请’回去!”
那两名大乘境后期护卫闻言,脸上同时露出狰狞的笑容。一人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掠向凌啸凡,干枯的手掌探出,指尖缭绕着足以蚀骨融魂的阴煞真气,直取其丹田气海!另一人则狞笑着看向凌天羽等人,准备随手将这些“蝼蚁”清扫掉。
凌啸凡瞳孔骤缩,体内真元疯狂运转,准备拼着得罪嫡系,陷入万劫不复,也要全力施为。!凌天羽、凌山、凌海等人也是蓄势待发,准备迎接大战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腥似乎已不可避免之际——
“住手!”
一声如同九天闷雷般的低喝,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小院上空炸响!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威压之力,如同无形的万丈巨浪,轰然压下!
“嗡——!”
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那两名正要动手的大乘境护卫,身形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脸上狰狞的表情也僵住了,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凌天罡那嚣张的气焰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他对自己这位一向看起来很严苛的祖父,有着深深的忌惮。就连准备拼命的凌啸凡,也感觉周身一轻,那原本锁定他的杀机被这股更宏大的威压强行冲散。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上空,负手而立。来人是一名身着紫色长老袍服的老者,面容威严,沟壑纵横,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彻人心。他周身散发着如同深渊般浩瀚无际的气息,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法则随之流转,赫然是一位渡劫境巅峰的强者!
凌家执法堂二长老,凌天罡的祖父,凌家嫡系实权人物之一——凌破军!
看到凌啸山降临,凌天罡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瞬间换上了委屈与愤怒交织的表情,连滚带爬地指向凌啸凡,声音带着哭腔告状:“爷爷!您来得正好!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凌啸凡这老东西,他包藏祸心,私藏这两个来历不明、定然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女子,孙儿发现端倪前来查问,他非但不配合,还敢阻挠孙儿执行族规,甚至意图对孙儿下杀手!他这分明是心怀不轨,想要颠覆我凌家嫡系啊!请爷爷明鉴,严惩此獠!”
这一番颠倒黑白、扣人帽子的说辞,被凌天罡说得声情并茂,仿佛他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正直之人。
凌破军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目光,缓缓扫过凌啸凡,那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厌恶以及如同看待蝼蚁般的压迫感:“凌啸凡……”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看来,是本长老平日里对你们这些旁支太过宽容了。竟敢纵容外人,对抗嫡系,甚至意图伤害嫡系血脉?你这旁支主事的位置,是坐到头了,你这身修为,看来也留之无用。”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得森寒无比,如同数九寒冬的冰风:“立刻跪下,自封修为,领罪受罚!否则,老夫不介意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轰!”
渡劫境巅峰的恐怖威压,不再是无形的气势,而是近乎化为了实质!如同亿万钧重的无形山岳,精准而狠厉地狠狠压在凌啸凡一人身上!
“噗——!”
凌啸凡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溅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团凄艳的血雾。他双膝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整个人佝偻下去,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巨力压垮、碾碎!
骨骼在哀鸣,经脉在撕裂,神魂在震颤!渡劫境初期与巅峰之间的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是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
然而,凌啸凡那双已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硬顶着那滔天威压,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重新挺直了脊梁!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决绝:
“二……长老!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凌天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毁宅行凶……难道,这就是你嫡系口口声声的……族规吗?!我凌啸凡……行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良心……无愧于心!想要我跪下……除非,我死!”
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凌破军眼中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杀机如同实质的寒冰般迸射而出!他本就存了借此机会狠狠打压旁支的心思,此刻更是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掌,掌心之中,毁灭性的法则之力开始疯狂汇聚、压缩,形成一个微小的、却散发着让在场所有人心悸气息的黑暗旋涡!旋涡周围,空间都在微微塌陷,光线扭曲被吞噬!
这一掌若是拍实,莫说是大乘境巅峰的凌啸凡,便是寻常渡劫初期,也绝对是非死即残!
凌啸凡感受着那锁定自己神魂、避无可避的致命威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与疯狂交织的决绝!他体内残存的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运转,一股狂暴、混乱、充满自毁气息的能量开始在他丹田内凝聚——他竟是真的要自爆道基,拼着形神俱灭,也要溅对方一身血!
就在凌破军那蕴含毁灭规则的手掌即将拍下,凌啸凡的自爆也即将引动的刹那——
“且慢。”
一个平静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在烧红的铁块上浇下了一瓢冰水,瞬间打破了这凝滞到极点的杀局。
所有人,包括杀气腾腾的凌破军和准备赴死的凌啸凡,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块一直被视为背景的青石之上,不知何时,凌绝已经站了起来。他动作舒缓,甚至还带着几分闲适地,轻轻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无数道或惊愕、或疑惑、或审视的目光注视下,他缓步走到了场中,站在了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凌啸凡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与凌破军那毁灭一掌之间。
那足以让大乘境修士瞬间崩溃、让渡劫境初期修士重创垂死的恐怖威压,落在他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他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面容俊朗却淡漠,眼神深邃如同古井,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位动念间可定他生死的渡劫境巅峰强者,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凌破军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中警铃大作!此子,有古怪!大大的古怪!以他渡劫巅峰的修为和神识,之前竟然一直下意识地有些忽略此人的存在?而且,在自己全力施放的威压下,一个大乘初期,怎么可能如此云淡风轻?!
凌天罡见状,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尖叫道:“爷爷!就是这小子!他和那两个女人是一伙的!定然也是心怀叵测之徒!说不定就是主谋!快一并拿下!”
凌绝完全没有理会凌天罡那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犬吠。他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迎上了凌破军那锐利如鹰、充满了惊疑与探究的眼神。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凌长老,”他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或许,你更应该关心的,并非我等是否心怀叵测,也非凌主事是否包藏祸心……”
他微微停顿,给予了凌破军,以及所有竖起耳朵的人,一个消化和产生疑问的时间。然后,在凌破军目光逐渐变得无比凝重,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如同惊雷,在众人心神中炸响:
“而是我的另一个身份。”
“我,凌绝,”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乃千年前,自元龙城凌家本宗出走之,凌啸天的——嫡系玄孙!今日,特代表天元大陆岚凤城凌家一脉,来凌家看看!”
“凌啸天?!”
这个名字,如同拥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又像是从尘封千年的禁忌历史中挣脱出的幽灵,瞬间让凌破军那古井无波、威严无比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身上的滔天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为之一滞,随即竟有些紊乱地波动起来!那凝聚在掌心,即将拍出的、蕴含毁灭规则的黑暗旋涡,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瞬间消散于无形!
他死死地盯着凌绝,那双锐利的鹰眸之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审视、怀疑,还有一丝深埋在最深处、几乎无法察觉的……慌乱?!
凌啸天!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凌家高层,尤其是在他们这些核心长老、当年事件的知情者之间,是一个绝对不愿提及的禁忌!一个代表着家族一段极不光彩、甚至堪称肮脏的历史,一个天赋惊艳绝伦、却最终被家庭嫡系联手打压、污蔑、冠以“叛逆”之名,并几乎将其一脉彻底毁掉的绝世天才!
千年过去了,岁月早已掩埋了太多痕迹。他们本以为,凌啸天这一脉早已在当年的清洗和后续的流放中彻底湮灭,断绝了传承。没想到,千年之后的今天,在这凌家本宗之内,在一个旁支的小院里,竟然会有一个年轻人,如此平静,却又如此石破天惊地,自称是凌啸天的嫡系玄孙!
此事若为真,那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血脉后裔认祖归宗?还是……携着千年积怨归来,意图清算旧账?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图谋?凌啸天当年,是否还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这个叫凌绝的年轻人,他此刻现身,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凌破军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心乱如麻,背脊甚至渗出了一丝冷汗!此事若处理不好,被捅到明面上,必将掀起席卷整个凌家的滔天巨浪,甚至可能动摇他们嫡系经营千年的统治根基!
他死死地盯着凌绝,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凌绝全身,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或者确认他的血脉气息。但凌绝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审视,眼神深邃如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也感应不到任何与凌家血脉明显共鸣的气息——但这反而更让他心惊,因为这意味着对方要么血脉稀薄到近乎于无,要么……就是拥有某种极高明的隐匿甚至改变自身气息的手段!无论是哪一种,在“凌啸天后人”这个身份下,都显得极不寻常!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落针可闻。
凌天罡和他带来的那些嫡系子弟全都傻眼了,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凌啸天?那是谁?听起来好像也是凌家先祖?为什么二长老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甚至连已经凝聚的攻击都散去了?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威风凛凛,反而带着几分……仓促与荒乱?
“爷爷!?”凌天罡不甘心地喊了一声,他无法理解,明明可以碾压,为何祖父要收手?难道就因为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凌破军远远传来的一道冰冷至极,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元神传音:“闭嘴!立刻带上所有人,跟我回去!不得再生事端!违令者,族规处置!”
凌天罡浑身一颤,他从祖父的传音中,听到了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虽然满心疑惑、不甘和愤怒,像吃了一百只苍蝇般难受,但终究不敢违背祖父严令,只得用充满了怨毒和不解的目光,狠狠瞪了凌绝、凌天羽以及凌啸凡等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走!”
说罢,带着同样满腹疑团、如同斗败公鸡般的嫡系子弟,灰溜溜地、甚至有些狼狈地快速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小院。
来得嚣张,去得仓惶。
小院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破碎的大门,龟裂的地面,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与威压余波,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
凌啸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就要软倒,被眼疾手快的凌天羽和一名管事连忙扶住。他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但那双眼睛,却无比明亮地看向凌绝的背影,其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感激,以及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火热的敬畏!
凌天羽、凌山、凌海等人,更是心潮澎湃,如同掀起了万丈狂澜!他们知道这位突然归来的凌绝修为不是很高,却万万没有想到,不凡到了如此地步!仅仅是一个名字,一番自报家门,就能让权势熏天、修为已达渡劫境巅峰的执法堂二长老凌破军,慌乱至此,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质问都没有,便直接选择了退走!
这需要何等的威名?或者说,那“凌啸天”之名,在凌家高层心中,留下的阴影是何等的深重?!
凌绝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心中清楚,凌破军的退走,绝非畏惧他此刻表露出的“大乘初期”修为,而是畏惧“凌啸天后人”这个身份背后,所可能牵扯出的那段被尘封千年的旧案,以及那无法预测、足以将整个凌家都卷入漩涡的连锁反应。
他这轻轻一推,已然将一块巨石,投入了凌家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水之中。
风暴,已经因他的自报家门,而被正式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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