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陈默贴着巷子走,左臂缠着布,黑血已经渗出来。阿渔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她在担心,但他不能停。
北边的干河床被雨水灌满了,变成一条泥水河。他记得地图上的位置——七里外,地下通道的入口在塌方的石头下面。
他们到的时候,天快亮了。
陈默用骨链撬开碎石,露出一个向下的洞。风从里面吹出来,有股臭味,还有铁锈的味道。他屏住呼吸,慢慢爬进去。
通道很窄,只能趴着往前。地上湿滑,都是泥和碎骨头。他不敢点灯,只靠眉心的一点亮光看路。每次动一下,肩膀就像被刀割一样疼。黑纹已经爬到了脖子,碰都不能碰。
爬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前面的空气变了。
不只是臭,还有一股血腥味,像是血泡在水里很久了。他停下,耳朵贴地听。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说话。
但他知道,快到了。
他把骨链绕在手上,继续往前。前面有一扇半开的铁门,门缝里透出暗红的光。
他钻了进去。
房间比想象中大。四面是石墙,地上刻着复杂的线,中间一根石柱通到顶。五根黑钉钉在柱子上,每根连着血绳,通向墙角。
燕无归就被钉在那里。
他双手张开,像十字一样挂在柱子前。胸口、肩膀、肚子各两钉,第五根穿过锁骨下面。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胸前挂着一块令牌,没有光。
一个黑袍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画符。手指蘸血,在燕无归额头上一笔一笔写。
“九宫锁灵,八门归虚,主魂易主,命契永缚。”
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陈默躲在角落,一动不动。他认得这个人——鬼画符,魔宗专门做傀儡的阵法师。这种人施法时最怕被打断,一旦开始就不能停。
他闭眼,把最后一点骨火压进肋骨。
三根肋骨折了。
疼得他差点叫出声,他咬住袖子,硬忍着。骨火顺着断骨烧起来,变成灰白色的粉末,从指缝落下。
他轻轻一扬。
灰烬刚落地,空中突然出现几道红线,像网一样拦在门口和墙角——这是魂丝阵,只要有灵力的人进来就会响。
他用剑匣的铁链勾住一根红线,用力一拉。
机关响了一下,像骨头折断。红线消失了。
他立刻翻身进去,爬上天花板的横梁。就在鬼画符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他引爆了体内的骨火。
眉心的骨纹闪了一下。
焚天骨狱领域开了不到一秒,整个屋子的灵气都被抽空。鬼画符的手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陈默从高处跳下来,落地没声音。他没拿剑,冲向石柱,一把抓住最近的黑钉,用力拔了出来!
“铛——!”
金属声刺耳。
黑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钉子上有许多小魂魄在尖叫。整个地宫晃了一下,墙皮掉下来。
鬼画符猛地转身,十二张血符飞出,贴着地、墙、顶,全冲向陈默。
他甩出骨链,把剩下的四根钉子全缠住,用力一拉。
石柱裂了,血绳断了。
燕无归身子一软,要倒。陈默扑过去接住,背靠着墙蹲下。鬼画符怒吼着冲来,手掌聚起一团黑气,直拍他头顶。
他抬手挡,左臂的黑纹突然暴动,整条手臂瞬间僵住。
眼看那一掌就要打下来。
燕无归胸前的令牌忽然亮了。
金光炸开,像太阳从地下升起。
鬼画符被掀飞,撞上墙,吐了一口黑血。陈默也被震得头晕眼花,但在光里他看清了——那块盟主令上,浮出两个字:镇魔。
不是图案,不是花纹。
是活的。
那两个字像刻进石头的命令,让人忍不住想跪。
他伸手去碰令牌。
手指刚碰到,脑子里轰地一声。
画面出现了。
远古战场,雷雨交加。一个穿甲的将军站在尸堆里,举起这块令,一刀砍下邪物的头。血溅到令牌上,变成符文,融进金属里。
“只有觉醒心象领域的人,才能激活它。”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不是他自己想的,像是令牌告诉他的。
他低头看燕无归。他还活着,但越来越弱。五根钉子拔了三根,剩下两根扎在心口附近,不敢乱动。
鬼画符慢慢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
“你以为这是什么?”他冷笑,“一块破铁?它是除魔令碎片,可你也看到了,只能用一次。现在光没了,你还拿什么挡我?”
陈默没说话。
他把燕无归放平,自己坐在旁边,背靠墙。右手握紧玄冥剑匣的铁链,左手按在伤口上。
黑纹还在往上爬。
他知道,再用一次骨火,这条手臂可能就废了。
但他更清楚,不能退。
鬼画符一步步走近,掌心又聚起黑气。
“你救不了他。”他说,“你也出不去。等我的人发现玉牌碎了,半小时内就会来。你撑不过三分钟。”
陈默抬头看他。
“你错了。”他说。
“我不是来救他的。”
“我是来守这里的。”
说完,他猛地撕开左臂的布,把骨火直接压进肩膀。
剧痛淹没了他,眼前一黑,他没松手。
骨火顺着经脉烧进骨头。
他感觉整条手臂已经没知觉了。
但没关系。
只要还能动就行。
鬼画符冷笑,打出一道血咒。
陈默不躲。
右臂扬起,铁链接成网挡住。
血咒撞上铁链,炸出一片红雾。铁链烫得冒烟,快断了。
他咬牙撑着。
第二道咒术来了。
他又挡。
第三道。
第四道。
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往后退半步,背撞上墙,石头一块块掉下来。
燕无归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盟主令又闪了一下,光很弱,像快灭的蜡烛。
鬼画符终于停下,喘着气。
“你明明不行了。”他吼,“为什么还不倒?”
陈默擦掉嘴角的血。
“因为你不知道。”他说,“有些事,比命重要。”
他慢慢站直。
右臂的铁链垂着,冒着烟。
左臂漆黑,皮肤裂开,露出白骨。
但他还能走。
他迈出一步。
鬼画符后退。
第二步。
第三步。
鬼画符转身想跑。
陈默甩出骨链,缠住他的脚,用力一拉。
那人重重摔在地上。
陈默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背,弯腰捡起一根掉落的黑钉。
钉尖还在滴黑血。
他盯着鬼画符的后脑。
“你说对了一件事。”他说,“我撑不了多久。”
“但我只需要一秒。”
他慢慢举起钉子。
鬼画符挣扎着回头,眼里终于有了害怕。
陈默的手抖得厉害,骨头发出摩擦声。
但他没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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