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来自屏障东北方向的异常触碰，如同投入心湖的冰粒，让苏渺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与松懈。回到格物苑，她甚至来不及换下繁复的宫装，便径直踏入理堂。
“墨老，赵砚！”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立刻启动‘璇玑’星盘的监察功能，重点扫描京城东北区域，尤其是屏障产生涟漪的那一点附近！我要知道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碰了屏障！”
墨规与赵砚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立刻操控起已与星盘建立初步联系的辅助装置。星盘中央圆环加速旋转，投射出的立体能量图上，代表京城东北角的一片区域被迅速放大、高亮。
在星盘增强的感知下，那一点屏障的微观结构被清晰地呈现出来。只见那原本平滑流转的秩序能量膜上，确实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带着明显侵略性与混乱特质的能量痕迹！这痕迹正在被屏障自身的净化力量缓慢消磨，但其本质却与萧景珩体内的“深渊能量”同源，只是更加稀薄，更加……具有目的性！
“不是无意识的逸散……是试探性的接触！”墨规脸色发白，“有东西在外面，懂得运用类似的力量，并且……在试探屏障的强度与反应！”
苏渺眼神冰寒。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深渊能量并非孤例，其源头或其衍生物，已经注意到了京城，注意到了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孤岛”！
“能定位到具体来源吗？”苏渺追问。
赵砚操纵着几个由齿轮和萤石构成的简易计算装置，结合星盘反馈的能量衰减轨迹与京城东北区域的地理图志，快速推演着。
“小姐，根据能量残留的轨迹衰减模型和地理方位交叉比对……来源有超过七成的可能，指向东北郊外二十里处……那座早已废弃的‘山稷祠’！”赵砚抬起头，语气笃定中带着一丝惊疑。
山稷祠？苏渺记忆中闪过相关的信息。那是一座祭祀远古农神山稷的古老祠庙，据说在前朝之前就已存在，香火曾盛极一时，但后来不知何故迅速衰败，彻底荒废，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罕有人至。因其地处偏僻，又有些诡异的传说，连附近的村民都敬而远之。
一个废弃的古祠，怎么会与深渊能量产生关联？
“准备一下，”苏渺当机立断，“我要亲自去一趟山稷祠。”
“小姐，不可！”墨规立刻反对，“情况不明，太过危险！不如多派些人手先去查探？”
“来不及了。”苏渺摇头，目光锐利，“对方既然懂得试探，就不会给我们慢慢调查的时间。我必须亲自去，才能用‘规则视觉’看清那里的虚实。而且……”
她顿了顿，感受着灵魂深处那“观察者”印记传来的微弱悸动：“我有预感，那里……可能藏着与我们正在寻找的‘前朝观测者’或者‘稳定锚节点’相关的线索。”
那种冥冥中的牵引，来自血玉，也来自她与这个世界规则日益加深的联系。
见苏渺心意已决，墨规不再劝阻，只是沉声道：“老奴随小姐同去！阿武，你去准备，多带些克制邪秽的器具！”
子时末，万籁俱寂。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数名格物苑好手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京城，融入沉沉的夜色，朝着东北方向的荒郊疾驰而去。
接近山稷祠所在的山麓时，苏渺便让队伍停下，留下大部分人在外围警戒接应，只带着阿武和墨规，三人借着微弱的星光，徒步向山上那片废弃的祠庙摸去。
越靠近山稷祠，空气中的异常感就越发明显。并非阴风怒号，鬼火森森，而是一种……死寂。连夏夜应有的虫鸣蛙叫都彻底消失，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或驱散。脚下的荒草枯萎发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土的腥甜气味。
在苏渺的“规则视觉”中，前方的整片区域都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黑色雾气所笼罩，正是被稀释的深渊能量污染！这些雾气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动，侵蚀着土地，扭曲着范围内微弱的规则线条。
而雾气最浓郁的中心，便是那座仅剩轮廓的山稷祠。
三人屏住呼吸，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悄然靠近祠庙入口。庙门早已朽烂倒塌，内部黑洞洞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苏渺凝聚目力，向祠内望去。
破败的主殿内，并无神像，只有一座倒塌的石制祭坛。而就在那祭坛之上，赫然悬浮着一团约莫人头大小、不断扭曲蠕动的暗红色肉瘤！
那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正随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搏动着。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伸出几根粘稠的触须探向虚空，时而又收缩成不规则的一团。一股远比外界浓郁精纯的深渊能量，正从这肉瘤中散发出来，如同一个微型的污染源！
在“规则视觉”下，这肉瘤周身缠绕着无数细密的、代表着“混乱”、“吞噬”、“进化”（扭曲意义上的）的规则线条，其核心处，更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散发着纯粹恶意的黑暗奇点！
深渊造物！
苏渺瞬间做出了判断。这绝非自然生成的东西，而是由高度凝聚的深渊能量，结合了某种物质（可能是动物，甚至……人类？）后，形成的具有初步活性的恐怖存在！它就是那个试探屏障的元凶！
似乎是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那团暗红色肉瘤猛地停止了蠕动，表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了一只布满血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苏渺三人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退！”苏渺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向后疾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肉瘤猛地爆开！并非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如牛毛的、蕴含着强烈精神污染与能量侵蚀的暗红色丝线，如同活物般，朝着三人激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阿武怒吼一声，机关臂瞬间弹出数片高速旋转的利刃，形成一道屏障挡在苏渺身前！利刃与暗红丝线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竟被腐蚀出缕缕青烟！
墨规则迅速掷出几张加强版的烈焰符，熊熊火光暂时阻隔了部分丝线，但那丝线仿佛无穷无尽，穿透火焰，继续袭来！
苏渺眼神一厉，知道普通手段难以奏效。她不再保留，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缕高度压缩的、源自血玉的纯粹秩序之力，如同最锋锐的手术刀，向前猛地一划！
“嗤——！”
一道凝练的银色光线闪过，所过之处，那些暗红丝线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消融、汽化！光线去势不减，直接射向祭坛上那重新凝聚的肉瘤本体！
“叽——！”
肉瘤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直抵灵魂的嘶鸣，被银色光线击中处，冒起大股黑烟，剧烈地扭曲翻滚起来，显然受了重创！
它似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好惹，剩余的躯体猛地收缩，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就要朝着祠庙深处遁去！
“想走？”苏渺岂容它逃脱，正欲追击。
突然！
“嗡——”
她怀中的血玉，以及被她贴身收藏的那块前朝龟甲碎片，竟在同一时刻，自发地轻微震颤起来，并散发出微弱却急切的光芒！一股清晰的、带着指引意味的波动，同时指向了祠庙后方某个方向！
那里……有东西在吸引它们！
苏渺脚步一顿，看了一眼那即将遁入黑暗的深渊造物，又看了一眼血玉和龟甲指引的方向，瞬间做出了抉择。
“阿武，墨老，你们在此戒备，防止那东西去而复返或者还有其他埋伏。我去后面看看！”话音未落，她已身形一闪，朝着祠庙后方那片更加黑暗、更加破败的区域掠去。
直觉告诉她，那里隐藏的秘密，或许比追击一个深渊造物更加重要！
穿过倒塌的廊道和荒芜的庭院，苏渺在一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残破偏殿前停了下来。血玉和龟甲的震颤与光芒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她拨开厚重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黝黑洞口，赫然出现在斑驳的墙壁之下！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却奇迹般地未被深渊能量完全侵蚀的气息，从洞中弥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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