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前，弯下腰，结实的手臂一展，便将两个孩子一同揽进怀里：“小鲤团团醒啦！想不想爹？”
小鲤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用力点头：“想！天天都想！”
一旁的团团还没完全清醒，眨巴着朦胧睡眼，慢半拍地跟着奶声奶气地学舌：“想……”
赵惊弦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他们舍不得松手。
片刻后，他对玉娘她们道：“忙乱了一下午，这会儿定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外头饭馆吃。”
赵母一听，立刻摆手：“出去吃多费钱？不如我买些回来自己做，实惠又干净。”
赵惊弦却说：“娘，如今这时辰，怕是买不到什么新鲜菜了。正好趁此机会带你们去认认路，也瞧瞧附近卖菜买肉的集市在哪，明日你们去采买就不用再找地方了。”
“好好，都听你的。”赵母见儿子都这样说了，虽仍心疼那要多花出去的银钱，但也不好总是驳了他的好意，便强忍下心疼，笑着点头。
赵惊弦这才起身回屋，换下官袍，穿了一身松烟墨色直裰常服，更显温润亲和。
一行人锁好大门。
赵惊弦一手抱起团团，另一只宽厚手掌将小鲤的小手牢牢包裹在手心。
见赵母有虎子搀扶着，赵攸亲昵地挽着玉娘的胳膊，低声说笑着什么，目光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走在街道上，赵惊弦对身旁的家人细心地介绍起来：“前头那家挂着‘李记杂货’招牌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这些日常物什都齐全，价格还算公道。”
又往前走了一个路口，他指着拐角一处略显空旷的街边空地，“这里每天早上天不亮就热闹了，多是近郊的农人挑了自家种的新鲜瓜菜、鸡蛋来卖。紧挨着这边，通常会有两个肉摊，牛羊猪肉都有。”
他租下这宅子后，在附近转了好几圈，将周围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此刻介绍起来，自是娓娓道来。
一家人都认真地听着，记着。
不多时，赵惊弦便领着他们到了附近一家门面颇为干净敞亮的饭馆，招牌上写着“何记食铺”四个大字，是专做本地家常风味的馆子。
还未进门，食物的香气已阵阵飘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这是个不大的饭馆，只在大堂设了十来张榆木桌子，并无雅间，但收拾得倒还干净。
此刻正是饭点，大堂里大半桌子都坐了人。
几人一进门，一个肩上搭着白布巾的小二便热情地迎上来，将他们引到一处空位坐下。
落座后，小二利落地给每人面前斟上一杯温热的茶。
“几位客官，看看想吃点啥？咱们何记的家常菜最是地道！”
赵惊弦笑道：“我们初来京城，不知有何特色，小二哥可有推荐？”
小二当即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客官您可算问着了！咱们这儿最招牌的是红烧肉，烧得酥烂入味。糟溜鱼片，鲜嫩爽滑。素三鲜、醋溜白菜也是极好的。若是喜欢，再来个豆腐羹，暖暖胃，保管您吃得舒坦！”
赵惊弦依着家人的口味，点了几样荤素搭配的菜，又要了一锅米饭。
小二唱了个喏，记下菜单，让他们稍等，说是火旺，菜很快便得。
几人喝着茶，闲聊着家常，等待菜肴上桌。店内人声嘈杂，却自有一番热闹的生气。
“娘！你快看那边！”小鲤突然扯了扯玉娘的衣袖，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小手指着一个方向。
一桌人都好奇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隔了两张桌子处，坐着几个形貌极为迥异的人。
他们深目高鼻，肤色白皙，头发棕黄，身上穿着款式奇特的衣物。
正拿着筷子，有些笨拙却又兴致勃勃地夹着桌上的菜。
其中一人察觉到玉娘这一桌投来的目光，非但不恼，反而抬起头，对着几个人露出一个极为友好甚至有些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方才继续与同伴交谈。
这反倒让玉娘等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赶忙略显局促地回以友善的微笑。
玉娘轻轻将小鲤的手按下来，柔声教导：“小鲤，不可用手指着人打量，这是不礼貌的。先前在路上远远望着便罢了，如今离得这样近，不好。”
小鲤乖巧地“哦”了一声，表示下次不会了，随即按捺不住旺盛的好奇心，追问道：“娘，他们就是你说的外邦人吗？”
玉娘温柔一笑，轻声道：“娘见识少，你爹见多识广，让他给你说说。”
“爹！他们是不是外邦人？为什么头发是黄色的？眼睛好像也不是黑色的？”小鲤立刻转过身，两只小手扒着赵惊弦的膝盖，一双明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与探究。
被她这一问，不仅玉娘，连赵母、赵攸和虎子也都将目光投向了赵惊弦，显然都对这外邦人充满了好奇。
赵惊弦也是来到京城后，才真正亲眼见到这些曾在《山海经》、《异域志》等古籍中读到的“化外之民”。
他将小鲤抱到膝上坐好，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不错，他们确是从极西之地，远涉重洋而来的外邦人。一些古籍游记中，称其为‘胡人’或‘色目人’。你们看，他们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发色与眸色也与我们大不相同。这都是因为他们世代居住的地域与我们相隔何止万里，山川水土、风物气候截然不同，血脉渊源更是不同。历经千万年的繁衍变迁，容貌体态自然就与我们很不一样了。”
小鲤听得似懂非懂，眨着眼睛追问道：“万里是多远？比我们来京城还要远吗？”
“远得多得多，恐怕要多出十倍、数十倍的路程。他们需要乘坐巨大的海船，在望不到边的大海上漂泊数月，甚至数年，才能抵达我们这里。所以啊，能在此地见到他们，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玉娘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前在陵州，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人，只听走南闯北的货郎提起过。”
赵母、赵攸、虎子等人也纷纷点头。
正说着，他们点的菜便陆续上桌了。
诱人的食物香气立刻将众人的注意力全然吸引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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