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在一种高效而略显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财务科倾巢而出,算盘被打得噼啪作响,不到半个小时,结果出来:两百一十四万五千,分文不差。
紧接着,三十多辆崭新的重型卡车,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厂区保卫人员的引导下,缓缓驶入仓库区。
整齐划一的车队,崭新锃亮的墨绿色漆面,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一厂虽然是数千人大厂,但自有运输车辆也不过是些老解放、东风,何时见过如此规模、如此档次的外来车队?连见多识广的李正军、晏正国等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心中对瞿子龙的能力评估,再次拔高。
王德发和张茂才如同两条阴冷的毒蛇,一直游走在人群边缘,目光闪烁,试图从某个环节、某句对话中找到破绽,给予瞿子龙一击,不说致命,能添点堵也是好的。
可他们追着邓宝发,试图搭话,探听虚实,甚至故意抛出些关于资质、价格、运输的刁钻问题。
然而,邓宝发和戴老猫牢记瞿子龙的叮嘱,对所有搭讪一律采取“无视”或“太极”策略,问急了,就一句:“我们只和瞿厂长对接,具体事宜请问瞿厂长。”
或许是被压抑太久,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希望点燃,当仓库大门完全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棉布时,数百名闻讯赶来的职工们,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和效率。肩扛手抬,配合着卡车上的装卸工,组成了一条高效的人肉传送带。
号子声、吆喝声、卡车的倒车声混杂在一起,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六万五千匹布,总重近七百吨,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被全部整齐地码放上了三十多辆斯太尔91的车厢!
邓宝发和戴老猫穿梭在车队间,随机抽检了上百匹布,仔细查看质地、经纬密度、印染和疵点。每一匹都和他们手中的样品一模一样,质检报告严丝合缝,全是优等品。两人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脸上再也抑制不住绝处逢生的狂喜,但依旧牢记瞿子龙的嘱咐,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开具财务发票时,单价写的是33元\/匹——这是瞿子龙能给晏正国最大的诚意。
发票需要在公章基础上有晏正国签字才能生效。就在财务人员拿着开好的票据去找厂长的间隙,瞿子龙瞥了一眼留在销售科临时搭在仓库门口桌上、尚未填写完整的空白单据本,真好,公章都盖好了。
机会稍纵即逝。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仿佛查看什么文件,手指轻轻一捻,一张空白单据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他的袖口。
片刻后,借口走进无人的水房,老瞿头迅速掏出单据,在“品名规格”栏填上“优质纯棉坯布”,“数量,匹”,“单价,41.00元!总金额.00元,货款结清”,落款写为出纳:林南,复核:瞿子龙。
一张加盖了徽纺一厂鲜红公章的“结算证明”,就这样“正式”诞生了。
接过申功鲍低眉顺目呈上来的发票,瞿子龙假模假样对着阳光查看,趁大家不备,快速调包,将自己的发票不动声色地递给了邓宝发道:“邓先生,这是给贵方财务入账用的凭证,货你们也看了吧?有没有问题?”
邓宝发接过发票,脸上露出用水泥都糊不住的笑容,连连点头:没有没有,感谢!感谢!瞿厂长考虑周全!太感谢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凭证收好,这将是回京报销、平账的关键文件。
至此,交易的核心闭环彻底完成。
徽纺一厂以33元\/匹的价格“处理”了积压品,解决了危机。邓宝发以41元\/匹的价格“购买”了急需的优质布匹,拿到了低于“行情”的入账凭证。
而瞿子龙,则凭借一张“魔术”般变出的单据,锁定了高达8元\/匹、总计52万元的惊人差价利润!这还不包括他之前已经收入囊中的、邓宝发额外“表示”的那部分。
满载着救命布匹的庞大车队同一时间启动。邓宝发坐在头车的副驾,看着窗外厂区景象,心中充满了对瞿子龙的感激和敬佩。
临别前,他紧紧握着瞿子龙的手,再三邀请:“瞿厂长,您是我邓宝发的贵人!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机会来四九城,一定!一定来找我!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您收好!” 也留下了瞿子龙的联系方式。
瞿子龙微笑着应下,目送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尘埃落定,喧嚣散去,雪后的厂区恢复了平静,但许多人的心潮却难以平复。
李正军全程目睹交易过程。心情复杂,有对交易顺利完成的欣慰,有对瞿子龙能力手腕的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尴尬。
他想上前跟瞿子龙说些什么,道个歉,再谈谈棉纺厂承包的事情,可看到瞿子龙那平静中带着一丝疏离的侧影,想到自己今天警察掏枪兴师问罪的场面,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启齿,面子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自己之前真是“小人之心”了,瞿子龙的觉悟和做事效率,远超他的预期。
所有手续完毕,货款两清。瞿子龙对晏正国点点头,便带着康建军和林南,转身朝路虎车走去,准备离开。
“瞿总!瞿总!请留步!” 晏正国连忙追上来,脸上堆满了感激和过意不去,他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硬塞到瞿子龙手里,“瞿总,这次多亏了您!这……这是厂里的一点心意,按规矩给的奖金,六千五百块,您务必收下!千万别推辞!不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瞿子龙看着信封,又看了看晏正国诚恳甚至带着点恳求的眼神,忽然笑了,伸手接过,随意递给旁边的康建军:“晏厂长客气了。既然是规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钱,他得收。
收了,交易就彻底变成正常商业行为,一切合理合法,谁也挑不出毛病。
若是不收,反而显得他别有企图,或者与厂里有什么私下勾连。
见他收了钱,晏正国明显松了口气,笑容更真挚了些:“瞿总,今晚务必赏脸,我在国营饭店摆一桌,咱们好好喝一杯。”
瞿子龙再三婉拒,就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李正军终于还是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诚恳:“瞿总,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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