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还在往下掉，像是谁在山肚子里撒了一把豆子，噼里啪啦没个停。齐昭刚站稳，一块巴掌大的岩片擦着他肩膀砸下来，溅起的灰扑了他一脸。
“走！”他抹了把脸，嗓子有点哑，可喊得比谁都响，“别愣着！出口在那边！”
楚绾一手扶着老姜头，另一只手还握着剑，眉头都没松过。她盯着齐昭的背影，见他往前跨了半步，直接挡在队伍最前头，像堵墙似的拦住下一块落石。
“你不是说腿软？”她声音压低，却没漏一个字。
“现在不软了。”齐昭回头咧嘴一笑，眼角都挤出点褶子，“人一急，糖都不用吃也有力气。”
阿蛮已经冲到前面去了，耳朵竖着，鼻子抽动两下，猛地往左拐：“这边！主道在这边！堵住了也得刨开！”
她说干就干，抬脚就把一块半人高的碎石踹开。肩上的伤口崩了线，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她就跟没感觉一样。
老姜头被陈三槐背着，路过时还顺手把药箱从地上捞起来，拍了拍灰塞进怀里：“药不能丢，回头还得煎。”
“师父您都这岁数了还惦记药？”齐昭一边指挥人群避让塌陷区，一边笑骂，“命要紧。”
“命重要，药也重要。”老姜头哼了一声，“你要是倒了，谁给我打下手？”
话音未落，头顶轰地一震，整条通道抖了三抖。几根撑柱开始倾斜，火星子从断裂处迸出来，照得人脸忽明忽暗。
柳寒声被人拖在最后，嘴上还塞着布条，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他突然一挣，左手猛地扯断铁环，整个人像野狗似的扑向齐昭后心。
风声刚起，阿蛮耳朵一动，扭头就是一声低吼，狼形瞬间炸开，硬生生撞在柳寒声身上。两人滚作一团，撞翻两块碎石，砸出一片烟尘。
齐昭被撞得往前扑了几步，膝盖磕在地上，火辣辣地疼。他回头一看，阿蛮趴在地上，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了半边衣服。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齐昭爬起来，声音冷了几分。
他胸口一热，金光自心口涌出，一道光幕横在两人之间。柳寒声撞上去，像是撞了堵棉花墙，反弹回来，摔在地上直喘。
楚绾的剑已经到了。
她没砍，只是剑尖一点，正中柳寒声手腕。那人闷哼一声，手指抽搐两下，再也动不了。
“下次再动，”楚绾收剑回鞘，淡淡地说，“我就废了你的手。”
柳寒声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死死盯着洞深处那团还没熄灭的金白光。
齐昭喘了口气，刚想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哭喊。
“有人……还在里面！”
他猛地回头。几个凡人还困在血祭阵眼那儿，手脚铐在铁链上，离出口只剩二十步，却被一根快倒的石柱拦住了路。柱子晃得厉害，随时会砸下来。
没人敢回去。
“我去。”齐昭转身就走。
楚绾一把拉住他胳膊：“你疯了？柱子要塌了！”
“我认得路。”齐昭反手把药囊塞进她怀里，“你带师父先出去，这儿交给我。”
“齐昭——”
“快走！”他头也不回，逆着人流往里冲。
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齐昭眯着眼，双目泛起金光——明心眼开了。
他一眼扫过去，立刻看清五条锁链上的符纹节点，哪一处灵力最弱，哪一处能一针破之。他从袖里抽出银针，指节一弹，五针连射，每一针都精准刺入符文枢纽。
“咔”地几声轻响，铁链应声而落。
五个凡人瘫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齐昭来不及安慰，抬头一看，那根巨柱已经开始倾斜。
他咬牙，双手一展，心口金光暴涨。人间灯火化作光罩，将五人全护在底下。落石砸在光幕上，像雨点打伞面，叮咚乱响。
“一个一个来！”他吼，“往出口跑！别挤！”
四个人连滚带爬往外冲。最后一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腿软得站不起来。
齐昭弯腰把他抱起来，转身就跑。
阿蛮已经变回人形，在洞口等着，见他还抱着孩子，立刻冲过来接：“给我！你快跟上！”
齐昭把孩子递给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根柱子终于塌了，轰然砸下，激起漫天灰尘。他刚要迈步，脚下石头一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楚绾站在外面，见状猛地一甩手，长剑脱鞘飞出，剑柄朝内，直直射向齐昭。
他伸手一抓，借力一撑，翻身滚出洞口。
身后轰隆一声，整个洞口塌了大半，碎石堆成小山，把剩下的路彻底封死。
齐昭躺在地上，胸口起伏，灰头土脸，手里还攥着那把剑。
阿蛮把孩子交给别人，走过来踹了他一脚：“总算活着出来了。”
“哎哟。”齐昭坐起来，咳嗽两声，“好心没好报，我还救了人。”
“救是救了，”老姜头拄着拐走过来，脸色黑得像锅底，“可你差点把自己埋进去。”
“我不是没事嘛。”齐昭挠头，“再说，那几个凡人总不能扔着不管。”
楚绾走过来，把药囊递还给他，一句话没说。
齐昭接过，低头一看，药囊角破了个口，几根药材掉了出来。他随手捡起一根，吹了吹灰，塞回去。
柳寒声被两名修士押着，拖到离众人不远的地方。嘴上的布条还在，可眼神一直没离开那堆废墟。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咽，手指拼命往废墟方向抓。
齐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透过碎石缝隙，那团金白光还在。
微弱，但没灭。
像谁在黑暗里，悄悄点了一盏灯。
齐昭站起身，走到柳寒声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说，“它不想跟你走。”
柳寒声瞪着他，嘴角抽搐，鼻孔一张一合。
齐昭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忽然察觉不对。
那光，动了一下。
不是闪烁。
是朝着他们这边，轻轻偏了偏。
就像……点头。
他愣住。
楚绾也看见了，眉头微皱。
阿蛮嘀咕：“它该不会真认识你吧？”
“谁知道呢。”齐昭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石头也有脾气，说不定它就讨厌你这种非得把它供起来的人。”
柳寒声猛地抬头，眼眶充血，死死盯着齐昭，嘴唇颤抖，像是想说什么。
齐昭看着他，忽然笑了：“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柳寒声没回答，只是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向前猛冲，却被铁链狠狠拽住，摔在地上。
齐昭没躲，也没退。
风吹起他的衣角，药囊晃了晃，玉佩碰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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