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肩膀上的伤还在发烫，像是被烙铁贴过皮肉。他低头看了眼，那道被蓝光撕开的口子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底下隐隐有黑气游走，像细线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他没吭声，从药囊里摸出一小撮灰绿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药粉一沾血，立刻泛起微弱的暖意。他闭了闭眼，把心神沉进去——明心眼开启的瞬间，视野里浮现出一团扭曲的暗影，缠在经络中，不断试图往心脏方向爬。
“执念炼成的毒。”他低声说，“还挺讲究。”
话音未落，头顶风声一紧。
星核派首领的身影再次浮现，半边脸上的星纹缓缓流转，像是活物在呼吸。他站在空中，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目光最后落在齐昭身上。
“你还能站？”他问。
齐昭搓了搓手，笑了笑：“站着比躺着容易想事。您大老远跑来一趟，总不能让我错过重点吧？”
楚绾的剑已经横在身前，指尖微微发亮。她没说话，但眼神锁得死死的。
首领轻笑一声，抬手掌心向上，一团暗光浮现。光影旋转间，裂隙深处忽然映出一幅虚影——五座巨山底部，一道贯穿地脉的黑色阵图正在缓缓转动，中心直指一处隐秘交汇点。
“这才是真正的阵眼。”他说，“你们封住的心核，不过是饵。”
老姜头眯起眼，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所以你让我们忙活一场？”
“不是我让你们。”首领语气平静，“是你们自己以为赢了。人心啊，最怕看到希望，一看到，就忍不住信。”
阿蛮冷笑：“那你现身干嘛？怕我们太高兴？”
“我是来告诉你们实话的。”他目光扫过四人，“因为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你们拼命了——只需要你们看着就行。五岳断裂之时，星核将重临世间，而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祭坛上的灰。”
齐昭揉了揉耳朵，忽然笑了：“听上去挺厉害，可你不还是得亲自来一趟？”
首领眼神微动。
“你要真不怕我们，何必特地露脸？”齐昭往前走了一步，肩头的伤让他脚步有点晃，但他没停，“你还怕。怕有人不信你的话，怕有人偏要往那五岳之心走一遭，怕这点火苗……真能把你的阵烧穿。”
空气静了一瞬。
首领没动，可掌中的光影猛地颤了一下。
“你说对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几分，“我确实怕。”
众人一怔。
“我怕的不是你们的力量。”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五岳方向，“我怕的是那种毫无道理的坚持。明明知道会死，还要往前冲；明明看不清路，还要点灯。这种蠢事，本该随着星君陨落一起消失。”
楚绾握紧剑柄：“那你为何还留着她的记忆？为何让她转世？”
“因为我好奇。”他嘴角扬起一丝近乎病态的弧度，“我想看看，当纯粹的心撞上注定的结局，是心先碎，还是命先断。”
话音落下，他身影开始淡去。
齐昭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那人停下。
“你说五岳之心是阵眼。”齐昭盯着他，“那你知不知道，谁最早布的局？”
首领沉默了一息。
“三千年前。”他缓缓道，“是她亲手封印星核，也是她，在最后一刻，留下了一丝星力外泄的痕迹——你以为那是慈悲？那是破绽。她给了后来人机会，也给了我机会。”
楚绾瞳孔一缩。
“所以你利用了那个漏洞？”齐昭问。
“我不叫利用。”首领声音冷了下来，“我叫继承。她不愿走到底的路，我替她走完。她不敢毁的世界，我来毁。”
光影彻底消散。
风重新吹进裂隙，带着远处山脉传来的低鸣。
齐昭站在原地，肩头的药粉已经被体温蒸干，黑气退到了肘关节以下。他伸手按了按伤口，疼，但还能动。
老姜头慢慢走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摊在地上。纸上画着五座山的轮廓，中间用红线连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这是早年走方时，一位老道士给的。”他说，“说是‘五岳地枢图’，能找地脉交汇点。我一直当个古董收着，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齐昭蹲下来看了看，手指顺着红线一路滑到嵩山腹地，点了点一处交叉节点：“这儿？”
“若真有五岳之心，就在这个位置。”老姜头点头，“离这儿快马也要三天。”
阿蛮活动了下手腕，耳朵轻轻抖了抖：“那还等什么？等他把阵转完？”
楚绾没说话，但剑尖微微抬起了几分，冷光在刃上流动。
齐昭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看向远方五岳的方向。天边的漩涡还在转，雾气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某种低频的震动，像是大地在喘息。
“他说游戏刚开始。”他笑了笑，“那咱们就陪他玩到底。”
老姜头收起地图，塞回怀里，顺手递给齐昭一颗褐色小丸：“含着，别咽。路上万一再挨一下，不至于当场倒下。”
齐昭接过来，放嘴里一咬，苦得皱眉：“这回能不能给个甜的？”
“命都快没了，你还挑口味？”老姜头瞪他一眼，转身拄着拐杖往回走，“走不走？不走我歇会儿。”
阿蛮咧嘴一笑，蹦到齐昭旁边：“师兄，我背你？”
“滚。”齐昭推了她一把，“我自己走得动。”
楚绾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伤能撑住？”
“小问题。”他冲她眨眨眼，“再说，你不还得靠我指路？你那星力又看不见药草性灵。”
她没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在了前面。
四人并排站着，没人再提退缩的事。裂隙里只剩下风吹过岩壁的声音，和脚下尚未完全平息的地动。
齐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核所在的位置。金色光芒已经收敛，表面裂缝虽止，但仍有一丝细微的震感透过鞋底传来。
他收回目光，迈步跟上。
队伍刚动，前方地面忽然一颤。
一道裂痕从脚边炸开，直冲天际。紧接着，五岳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近、更清晰。
天空中的漩涡猛然加速，灰雾翻滚如沸水，一道黑线从中垂落，刺入大地。
老姜头猛地抬头：“不好！牵引阵启动了！”
楚绾剑光一闪，护在众人身侧：“它在抽地脉之力！”
阿蛮低吼一声，银耳竖起：“再不动，路都要塌了！”
齐昭咬牙，把手伸进药囊，抓出一把混合药粉攥在掌心。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前方喊道：“那就跑快点！”
四人拔腿奔出裂隙。
狂风扑面而来，吹乱了衣角和发丝。身后，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裂缝如蛇般追着他们的脚跟蔓延。
齐昭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那道黑线正一寸寸深入地底，像要把整片大陆的心脏挖出来。
他的手掌收紧，药粉渗进伤口，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明心眼忽然一跳。
视野边缘，一点极微弱的光闪了一下——不是星力，也不是药性，而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波动，藏在地脉深处，正随着黑线的下探，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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