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徐徐，炎热的天气一天赛过一天，李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宇家的院子，“对了，你们家的麦子呢？前几天还晒在院里，怎么今天不见了？”
张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鸡在悠闲地踱步。“晒干了，”他解释道，“昨天下午送完你从你家回来后，我和我妈看天快黑了，风也凉快，就用电风车过完风装进粮食袋子里，摞在堂屋的墙角了。”
“我说呢，咋今天不见晾晒了。”李娟恍然大悟，又看向远处的山，“这几天天气都挺好，没太阳晒麦子可惜了，不过你们刚好赶在昨天把麦子收了，运气真好。”
张宇笑了笑，走到李娟身边：“几天没出去走动了，坐得浑身不舒服，咱俩出去走走，散散心咋样？”
“嗯嗯，好啊！”李娟眼睛亮了亮，“那你等会，我上个厕所，上完咱俩就去。”
张宇点点头，转身走到院子里，靠在核桃树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暖暖的。
他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慢悠悠地飘向天空，和远处山尖的云融在一起。不一会儿，李娟从屋里出来了，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显得更精神了些。
俩人走到厨房门口，张宇给刘桂兰打了招呼：“妈，我们出去走走，晚点回来。”
“路上慢点，别往陡坡那边去。”刘桂兰从厨房里探出头，叮嘱道。
“知道了！”俩人异口同声地应着，转身走出了院门。
村口的小路是人们平常用双脚走出来的，平时去坡上过地里步行时近点，两旁长满了野草，偶尔能看见几朵紫色的小野花。小路顺着山势蜿蜒，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梯田边。李娟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像只小鸟，时不时会蹲下来摘一朵野花，捏在手里把玩。
走到梯田边时，李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片整齐的田地，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我们山里都是陡坡，但是这些田地都还算平坦，这样收割机就能进地，大大缩短了收割时间，还能直接收成麦粒，减少了好多程序，多方便啊！”
张宇也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梯田。这些田地一层一层地铺在山坡上，像巨大的台阶，田埂是用石头砌成的，整齐而坚固。“是啊，”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感慨，“我小时候爷爷还在世时，常常听他讲这些梯田的故事。这是几辈人辛苦的功劳，这些地都是修建梯田时人工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原来的地可陡了，人站在上面都怕滑下去，我太爷爷那辈人就开始修，后来我爷爷那辈接着修，再到我爸爸那辈。只是到了我爸爸这辈，刚开始还是人工修，没几年就有了机械，慢慢代替了人工，而且后来田地够种了，就很少再修建新的梯田了。”
李娟听得入了神，伸手摸了摸田埂上的石头，石头被岁月磨得光滑。“多好啊！现在方便多了，要是还是原来的陡坡地，收麦子的时候肯定得累死。”
“那时候很多人不理解，包括我小时候也不理解，”张宇笑了笑，想起小时候爷爷让他帮忙捡石头修田埂，他还闹着脾气不肯去，“总觉得是浪费人力，好好的地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挖平。现在看看，真的很有价值，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我们能轻松收庄稼，都是老一辈人用汗水换回来的。”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嘛。”李娟感慨道，语气里带着点向往，“不过现在的人，好像也是聚少离多。”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好想我爸爸，好久没见他了。”
张宇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他想起爸爸张强，上次回来只在家待了五天，就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外地打工。“我也是，”他沉思了片刻，“不过前段时间我爸爸回来了一趟，虽然只待了几天，但至少见了面。唉，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家，晚上还会给我讲故事。”
“是啊，小时候多好啊。”李娟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山，眼神里全是冷清与思念，“小时候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慢慢的，爷爷奶奶走了，过了几年，爸爸就外出打工了，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又过了几年，哥哥也出去打工了，从我上高中开始，我妈妈也跟着出去了，说是要给我攒学费。现在家里长期就我一个人，每次放学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宇看着李娟的侧脸，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痕。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伸出一只手，轻轻搂住了李娟的肩膀。他学着电视剧里成年人安慰人的样子，语气尽量放得温柔：“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们考上大学，就能去城里，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李娟愣住了神，身体僵硬了一下。她没想到张宇会突然这样，肩膀上的温度很暖，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片刻后，她转过身，伸手抱住了张宇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哭腔：“有你真好，张宇。至少现在还有你陪着我。”
张宇也愣了一下，双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能感觉到李娟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心里又酸又软。过了几秒，他慢慢抬起手，轻轻抱住了李娟的后背，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在安慰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风从梯田上吹过，带着麦秆的香气，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俩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片刻后，李娟松开手，擦干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张宇也松开手，挠了挠头，脸上有点发烫：“没事，反正衣服也该洗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刚才的伤感好像被风吹散了。李娟把手里的野花递给张宇：“给你，这个花好看。”
张宇接过野花，插在自己的耳朵后面，做了个鬼脸：“好看吗？像不像山里的小野人？”
李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把野花从他耳朵上拿下来，重新插在自己的头发上：“还是我戴好看，你戴像个小傻子。”
“你才是小傻子！”张宇笑着反驳，伸手去抢她头发上的花。
李娟笑着往前跑，张宇在后面追。俩人的笑声顺着山间的小路飘远，和山风混在一起，落在梯田里，落在核桃树上，落在这慢时光里的每一个角落。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少年的心事像山间的野花，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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