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这是林澈苏醒后的第四天，第一缕阳光透过石屋狭窄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将悬浮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蜷缩在角落的柳烟早已醒来。她默默地叠好那条带着陌生体温的毯子，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盘坐、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林澈，眼神复杂地行了一礼，然后悄无声息地推门离开。
林澈没有睁眼，但他强大的感知早已洞悉了一切。他能听到柳烟离去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能听到在石屋不远处，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呼吸声，在柳烟离开后，也随之远去。
王建国的人。
林澈心中了然，昨晚的一切，都在那个老狐狸的掌控之中。他送来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枚探路的棋子，一枚试探他欲望和底线的棋子。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澈兄弟，休息得可好啊？我特地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点热乎的肉粥，这可是咱们镇子轻易不动用的好东西！”
王建国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如同邻家大叔般和煦的笑容。他将托盘放在桌上，里面除了热气腾腾的肉粥，还有几块烤得焦黄的麦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没有提昨晚的事，一个字都没有，只是热情地招呼林澈用餐，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关心下属嘘寒问暖的好领导。
林澈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审判日前他也是商界的精英，只是和好兄弟陈默的对抗中落败了而已，以他的眼力自然也不点破，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
味道不错，蕴含的能量足以补充他身体的消耗。
“林兄弟对我们磐石镇的安排，还算满意吧？”王建国终于图穷匕见，看似随意地问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林澈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旧世界顶层人物才有的从容。
“住的地方太小，太吵。”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让王建国的笑容微微一僵。
没等王建国回应，林澈继续说道：“我需要一个地方，足够大，足够安静，最好是在山体深处，有独立的功能系统。”
王建国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要求？不提女人，不提权力，却要一个宽大的山洞？
“另外，”林澈的目光直视着王建国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我需要一些设备。一些还能用的计算机、示波器、万用表……所有你们能找到的基础电子元件和机械工具，都给我送过去。”
王建国彻底被搞糊涂了。他设想过林澈会索要权力，比如武装部的一个职位；或者索要物资，比如更多的晶核和食物；甚至索要更多的女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要的，竟然是这么一堆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破铜烂铁。
“当然，没问题！”王建国立刻反应过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只是……林兄弟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你还懂这些旧时代的玩意儿？”
“这是我的事。”林澈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不留丝毫余地。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还需要一个人，帮我处理杂务，整理那些零件。”
王建国心中一动，机会来了。他试探着问：“我们镇里手脚麻利的姑娘不少，我给你挑个最好的……”
“就柳烟吧。”林澈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她以前是我的员工，用着顺手。”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建国心中炸响！
员工？
他瞬间明白了昨晚林澈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他更明白了，林澈此刻点名要柳烟，既是在向他展示一种念旧情的姿态，也是在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将柳烟这个人，从货物的名单里划掉，纳入他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个年轻人……好深的城府，好硬的手腕！
王建国心中对林澈的评估，再次拔高了几个等级。一个只有力量的莽夫是可怕的，但一个既有力量又有头脑的强者，则足以让他彻夜难眠。
但转念一想，一个有需求的强者，总比一个无欲无求的强者更容易掌控。他要这些破铜烂铁，总得有个目的。只要他有目的，就说明他有弱点。
“哈哈哈，原来是故人相逢，这是好事啊！缘分，真是缘分！”王建国打了个哈哈，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滴水不漏的笑容之下，“没问题！我立刻就去安排！保证给林兄弟一个最安静，最宽敞的地方！”说到最后露出了猥琐的表情。
“很好。”林澈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粥碗，下了逐客令。
一场无声的交锋，在三言两语间结束。
新的交易，达成了。
林澈将成为磐石镇名义上的技术顾问和高级战力，享受最高规格的物资配给。作为交换，他需要为磐石镇提供有限度的武力庇护，并在他的研究上，拿出能让王建国看到价值的成果。
双方心照不宣，脆弱的平衡，在这间小小的石屋里悄然建立。
……
当柳烟被武装队员叫到镇长办公室，被告知她将成为林澈先生的专属助手，负责协助他的科研工作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不用再去公共食堂做杂役，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领取微薄的配给，她和她弟弟的物资配给，将直接提升到A级——那是只有镇长和几位核心高层才有的待遇。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依旧感觉像在做梦。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却驱散了她心中积攒了五年的阴霾。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的。
他没有用占有的方式，而是用一种更体面、更强大的方式，将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给了她尊严，以及在这个末日里，最奢侈的东西——希望。
她走到林澈的石屋前，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林澈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
柳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千言万语，都在这一躬里。
林澈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身，让她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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