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启确实是累到极致了。
快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精神高度紧张。
即便心中充盈着初为人父的巨大喜悦，此刻也无法再抵抗身体发出的强烈抗议。
他将隋母留给他那一大锅温润甜暖的红糖稀饭吃得干干净净，觉得腹中有了底。
却仍感觉还差了点，又自己去厨房煮了一大盆饵丝，浇上满满的杂酱帽子，呼噜噜吃下肚，这才觉得浑身的力气回来了一些。
隋母早已在秦玥家替他收拾出了一间清净的客房。
赵文启几乎是拖着脚步挪进去，头一沾到带着阳光气息的柔软枕头，便瞬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连个梦都没来得及做。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朦胧的光晕。
他愣了片刻，才猛地惊醒，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他一个翻身坐起，只觉得浑身酸软的骨头仿佛被重新拼接好，虽然还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饱满。
他推开房门走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夏夜的虫鸣此起彼伏。
借着堂屋里透出的灯光，他看到秦阳和隋父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摇着蒲扇，低声聊着天，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详。
隋父眼尖，见赵文启醒了，立刻站起身，关切道：
“文启醒了？饿了吧？厨房里给你留着饭菜呢，我去热热。”
赵文启确实觉得腹中空空，连忙道谢。
隋父手脚麻利地去厨房生火热饭，没过多久，便端出来一大盆饭菜。
赵文启依旧是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放下盆，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精神焕发。
他辞别了秦阳和隋父，快步回到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里亮着温暖的灯光。
他走进去，只见隋母、隋安儿还有苏春意还在陪着秦熙说话，小知夏在摇篮里睡得正香。
“外祖母，娘，小姨，我睡醒了，这里交给我，你们快回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赵文启语气恳切地说道。
隋母和隋安儿看着他精神抖擞、眼神清明的样子，知道他这一觉补得不错，又素知他做事稳妥细心，便也放心地点了点头。
隋安儿又叮嘱了几句夜里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和隋母一同起身离去。
她们刚走出房门，就看见屠老三在房门口探头探脑。
苏春意正好送隋母她们出来，一见屠老三这模样，笑了出来。
屠老三见苏春意出来了，赶紧凑上前，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问道：
“春意，知夏醒了没？我想再看看……”
苏春意无奈，只得又折返回屋，轻手轻脚地将睡得香甜的知夏连摇篮一起提了出来，放到廊下灯光能照到的地方。
屠老三立刻凑上前，弯下腰，借着灯光，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脸蛋。
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近乎傻气的笑容，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想要碰碰孙女的小脸，又怕自己手上老茧磨疼了她。
想要抱一抱，又担心自己力道太大，伤到这软绵绵的小家伙。
他就这么贪婪地看了好几眼，仿佛要将这小模样刻进心里，然后赶紧挥挥手，对苏春意道：
“好了好了，快抱进去，别着了凉！我就看看，看看就满足了……”
苏春意看着丈夫这副想亲近又不敢的憨样，心里软成一片，轻轻“嗯”了一声，又将知夏提回了屋里，随后和屠老三回了房。
此刻，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赵文启将摇篮提到床边，和秦熙头挨着头，一起看着里面安睡的知夏。
小家伙呼吸均匀，小胸脯微微起伏，睡颜恬静。
看了一会儿，秦熙微微蹙眉，轻声对赵文启道：
“文启，我身上都是汗，黏腻得难受，我想洗澡。”
赵文启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娘和姨母再三叮嘱了，月子里不能碰生水，不能洗澡，会落下病根的。”
秦熙也知道这个规矩，但身上实在不舒服，加上产后情绪本就敏感，不由得露出了委屈又烦躁的神情。
赵文启见她这般，心疼不已。
他想了想，转身去厨房，用大锅烧了满满一壶滚烫的开水，倒在铜盆里，凉了一会，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保温热适中。
他端着一大盆热水回到床边，浸湿了干净的软布，拧得半干，然后对秦熙柔声道：
“熙儿，不能洗澡，但我帮你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裳，会舒服很多。”
秦熙点了点头。
赵文启便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开寝衣，用温热的布巾，从脖颈、手臂、前胸、后背，再到双腿，仔仔细细动作轻柔地擦拭了一遍。
温热的水汽和轻柔的擦拭驱散了黏腻感。
秦熙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一层重重的枷锁，顿时轻松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舒服多了……”她长长舒了口气。
赵文启见她神色缓和，也松了口气，连忙又去找来一套干净柔软的细棉布寝衣，帮她换上。
一身清爽，秦熙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白日里睡得多，此刻毫无睡意，夫妻俩便干脆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像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继续打量着摇篮里的女儿。
秦熙伸出食指，极轻地碰了碰知夏那只小小却五指分明的手，心中涌起一股奇异又柔软的情绪，她低声道：
“文启，我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我们竟然有女儿了。她就这么小小的一团，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赵文启握住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感动和幸福：
“是啊，熙儿，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还有了我们的小知夏。”
正说着，摇篮里的知夏忽然哼哼唧唧起来，小脑袋不安地转动着。
秦熙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地看向赵文启。
赵文启却显得镇定许多，他伸手进襁褓里轻轻一摸，笑道：“没事，是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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