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谦走在最后，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那两张陌生面孔。
女人低眉顺眼，灰衣黑框眼镜，一副怯懦乡下妇人的模样。
他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男人。
廉价的夹克与工装裤，满是胡茬的脸，外表普通至极，只是身量极高，即便微微佝偻着背，也比常人挺拔些许。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妥。
只是……
那男人的眼神低垂着，像是在躲闪，可里面没有丝毫在这种紧绷场合下该有的慌乱或好奇。
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漠然。
厉泽谦眉心微蹙，一丝熟悉感掠过心头。
是曾经交过手的敌人？
还是A市的故人？
没等他细想，那边异变陡生！
一直目光呆滞、行为痴傻的方媛，在瞥见厉峥嵘身后的厉国邦时，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啊——！别过来！滚！滚开啊！！”
她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双手死死抱住头，疯狂地向后蜷缩，眼神里是彻底的崩溃与绝望，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恶鬼。
“媛媛！别怕！妈在这儿！妈在！”
方母心碎欲裂，眼泪瞬间涌出。
她一把将正在直播的手机塞到身旁的傅璟骁手里，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儿，并柔声安抚。
端坐在主位的厉峥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立刻露出关切之色，语气和蔼的问：
“方女士，方媛姑娘这是怎么了……唉，看来刺激不小。要不要我立刻让厉家的家庭医生过来给她看看？放心，我们厉家的医生在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方母抬眼，目光冰冷的看着厉峥嵘，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讥讽：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心里最清楚！”
说完，她死死地剜了一眼厉峥嵘身后的厉国邦，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厉国邦被方母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想开口骂人，但想起老爷子的警告和正在进行的直播，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只是不屑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
面对方母的指责，厉峥嵘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痛心与无奈。
“方女士，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看到孩子变成这样，我这个做长辈的，心里又何尝好受？”
“只是……这世事复杂，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也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尤其是涉及到孩子……她们年纪小，心思单纯，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和……误导。”
“唉，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让方媛姑娘先平静下来。方女士，无论你信不信，我厉家今日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想要查明真相，妥善解决此事的。”
方母冷笑：“误导？厉老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被害之前，聪明伶俐，活泼开朗！是谁把她误导成现在这副模样，见到某些畜生就不受控制地发疯？！你告诉我啊！”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厉国邦，恨不得在他身上狠狠戳几个洞。
厉国邦强忍着怒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疯婆子……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厉峥嵘抬手，示意双方都冷静些:“方女士，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方才所言，绝非质疑方媛姑娘过往的优秀与聪慧。我那番话，只是想向你，向所有关注此事的朋友们，表明我厉家的态度。我们厉家，向来是遵纪守法、与人为善的人家，更是乐于助人，愿意承担责任的。”
“既然方女士此刻不愿接受这份好意，那便算了，我绝不强求。但我厉峥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无论今日之事结果如何，也不管将来你和方媛姑娘遇到任何困难，需要任何帮助，只要你开口，我厉峥嵘，乃至整个厉家，绝对竭尽所能，满足你们的需求，帮你们解决问题！”
这番话他说得冠冕堂皇，掷地有声，俨然一副宽厚负责的长者模样。
方母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别过头去，没有接话，但不屑的眼神显示出她根本不信这套说辞。
厉峥嵘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
“无论如何，方女士，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愿意带着方媛姑娘过来，给我们厉家一个当面解释、澄清误会的机会。这份通情达理，我厉峥嵘记在心里了。”
接着，他便示意旁边的佣人：“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方女士和她的家人看座，上茶，把准备好的瓜果点心都端上来。”
佣人们立刻手脚麻利地搬来座椅，奉上香茗和精致的果盘，欢迎姿态摆得十足，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厉家礼数周到，挑不出半点毛病。
方母好不容易将女儿安抚得稍微平静一些，让她紧紧靠在自己身边。
她看也没看那些茶水果点，直接对厉峥嵘说道：“我今天过来，不是来跟你们厉家人喝茶拉关系的！我要的是一个交代！一个公道！而且，我昨天在直播里说得清清楚楚，必须要警方在场！你们难道没有通知警方吗？”
厉峥嵘依旧面带微笑，从容不迫：“方女士，稍安勿躁。既然我厉峥嵘敢当着众多网友的面答应你，就绝不会食言。”
说完，他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厉泽谦，递过去一个眼神。
厉泽谦会意，微微躬身以后，转身快步离开了正厅。
厉峥嵘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方母却直接打断，“厉老先生，你也不必多费口舌了。警察不在现场，我没什么好跟你们厉家人说的。”
正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厉家人面色各异，但大多保持着沉默。
直播镜头记录着这一切。
约莫两分钟后，有脚步声从厅外传来。
厉泽谦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六七位身穿正式警服的人员。
为首的一位中年警官，国字脸，神色严肃，目光锐利，他一进正厅，便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声音洪亮地自我介绍道：
“各位，我是京市警察局第六分局的刑侦大队长，我姓孙。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们接到通知，前来协助处理今日的纠纷，并监督整个过程依法依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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