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爬升到云层之上，许明夏取出笔记本，开始整理大河上游的资料。龙口的地形、敌人可能的布防、决堤后的洪水范围...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无数百姓的生死。
她突然想起陈铁柱曾说过的一句话：\"炸矿容易，难的是炸得刚刚好。\"这次任务不仅需要炸毁敌人的爆破装置，还要确保不引发意外决堤。如此精密的操作，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但如何说服他冒险深入敌后？又如何绕过高层的阻挠？一个个难题在脑海中盘旋，许明夏疲惫地闭上眼睛。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陈铁柱站在北方的雪景前，转身对她伸出手。银白色的光芒映在他刚毅的脸上，勾勒出一个罕见的温柔微笑...
\"许医生！我们到了！\"飞行员的喊声将她惊醒。
透过舷窗，目的地城市的轮廓已在眼前。这座饱经轰炸却依然屹立的城市，又将见证怎样的故事？许明夏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制服。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必须一试——为了大河两岸的百姓，也为了那个在战火中越走越近的身影。
飞机降落在城郊的军用机场。刚下舷梯，许明夏就看到杜长官的副官快步走来。
\"许医生，杜长官在指挥部等您。\"副官压低声音，\"陈队长也在。\"
许明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玻璃瓶，跟着副官上了吉普车。车窗外的城市笼罩在阴雨中，街道上的报童正在叫卖最新消息：\"南方大捷！我方歼灭敌人千余人！\"
指挥部里烟雾缭绕，杜长官正和几名参谋研究沙盘。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许医生，那边情况如何？\"
\"血清已经发挥作用，李主任脱离危险。\"许明夏简短汇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房间角落——陈铁柱靠在那里，制服沾满硝烟痕迹，左臂缠着绷带，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间仿佛只有彼此存在。许明夏看到他完好无损，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下；陈铁柱则注意到她消瘦的脸颊和手臂上的伤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陈队长在南方表现英勇。\"杜长官打破沉默，\"他带队炸毁了敌人三个特殊武器仓库，挽救了数万军民。\"
许明夏刚要开口，杜长官突然示意参谋们退下。等房间只剩三人，他取出一份绝密文件：\"许医生，李主任的电报我已经看了。关于龙口决堤的情报...\"
\"属实。\"许明夏斩钉截铁地说，\"我在那边看到了情报人员的原始报告。敌人计划在龙口埋设大量炸药，一旦引爆，整个北方平原将变成汪洋！\"
杜长官面色凝重：\"上级已经下令，命卫将军抽调两个团北上增援。但...\"他犹豫了一下，\"最快也要五天后才能抵达。\"
\"来不及。\"陈铁柱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雷，\"月圆时大河水位最高，爆破效果最佳。敌人不会等。\"
许明夏惊讶地看向他——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计划。杜长官叹了口气：\"所以李主任提议，组建一支特遣队提前破坏敌人的爆破装置。\"
\"联合行动？\"许明夏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敏感性。
杜长官苦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上级已经默许，但要求绝对保密。\"他转向陈铁柱，\"陈队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铁柱沉默片刻：\"我需要详细的地形图和敌人布防情报。\"
\"已经准备好了。\"杜长官从保险柜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还有一件事...\"他犹豫了一下，\"那边希望许医生也参与行动。\"
\"不行！\"陈铁柱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大得吓人，\"太危险！\"
许明夏却上前一步：\"我必须去。只有我熟悉'黑鹰'毒株的特性，如果敌人在炸药中添加生化制剂...\"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杜长官干咳一声：\"这样吧，许医生作为技术顾问随队出发，但不参与前线行动。陈队长，你负责她的安全。\"
最终方案就此敲定。离开指挥部时，陈铁柱一把拉住许明夏的手腕：\"跟我来。\"
他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江边一处僻静的茶馆。二楼包厢里，老周和水生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许明夏，水生激动地跳起来：\"许医生！你的伤...\"
\"没事了。\"许明夏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转向老周，\"上次之后...\"
老周摆摆手：\"小伤，早好了。\"他压低声音，\"柱子，都安排好了吗？\"
陈铁柱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铺在桌上：\"龙口的地形。敌人在这里、这里和这里设置了哨所。\"他指向几个红圈，\"爆破点应该在主河道这个弯位。\"
许明夏仔细研究地图，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大河两岸都有敌人把守，我们怎么接近爆破点？\"
\"走水路。\"陈铁柱指向地图上一条不起眼的支流，\"从这里逆流而上，可以避开主要哨所。\"
\"但那里水流湍急...\"许明夏皱眉。
老周咧嘴一笑：\"所以我们找了最好的船夫——老赵头。那老家伙在大河上划了一辈子船，闭着眼都能找到路。\"
水生补充道：\"我们还准备了敌人的制服，必要时可以伪装成巡逻队。\"
计划渐渐成形。许明夏注意到陈铁柱时不时揉捏左臂的伤处，虽然动作很隐蔽。\"你的伤...\"她忍不住问。
\"皮外伤。\"陈铁柱轻描淡写地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许明夏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臂，解开绷带检查。伤口虽然结痂，但周围皮肤泛红，明显有轻微感染。\"需要重新处理。\"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
陈铁柱想要抽回手臂：\"不用...\"
\"别动！\"许明夏瞪了他一眼，动作却异常轻柔。药粉洒在伤口上时，陈铁柱的肌肉绷紧了，但没发出一丝声音。
老周和水生识趣地转过头去假装研究地图。包厢里一时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许明夏能闻到陈铁柱身上混合着火药和汗水的独特气息，熟悉又令人安心。
\"为什么答应这个任务？\"包扎完毕，她低声问，\"你知道其中的风险...\"
陈铁柱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颗子弹壳。\"在南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村子...\"他的声音异常低沉，\"老人、孩子...都死了。敌人用了毒气。\"
许明夏屏住呼吸。陈铁柱极少谈及任务细节，更别说流露情绪。
\"这颗子弹壳是从一个孩子手里取出来的。\"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金属表面，\"他至死都握着它，以为是护身符。\"
许明夏轻轻覆上他的手。没有更多言语，但某种默契在沉默中达成。
\"咳咳...\"老周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咱们还是说说行动计划吧。\"
四人一直讨论到黄昏。离开茶馆时，许明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需要一个接头暗号。\"
陈铁柱想了想：\"'冰灯'怎么样？\"
许明夏心头一暖。那是他们曾经的约定——等一切结束，要一起去北方看冰灯。
\"好。\"她微笑着点头，\"'冰灯'。\"
夜幕降临，许明夏回到临时宿舍整理装备。她将血清样本、医疗用品和那本毒株研究笔记小心打包。最后，她取下脖子上的玻璃瓶，对着灯光看了看，又郑重地戴回去。
敲门声响起，是水生。\"许医生，陈队长让我送这个来。\"他递过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和两盒子弹。\"告诉他，我会用上的。\"许明夏将枪别在腰间。
水生犹豫了一下：\"许医生...陈队长其实很担心你。在南方的时候，他每天都要问有没有你的消息。\"
许明夏心头一热：\"我知道。\"她顿了顿，\"你们也要小心。\"
夜深人静，许明夏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江水。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前往龙口的路上。那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任务，也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她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无论如何，她都要和他并肩作战，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为了那些无辜的生命，也为了那个看似遥不可及却始终在心底闪烁的约定——冰灯下的重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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