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又有两人入圈挑战，全被阿柴撂倒，轻轻松松。阿柴再三叫战，无人再敢攻擂，待到下来时，掌声雷动，人人叫好。左近几名士兵向阿柴祝贺，阿柴与他们相谈甚欢。
阿墨看着，心里不是滋味。田间劳作时，他走到阿柴身边。
“柴哥，方才好身手！”阿墨比划道。
“呵呵，小意思。”阿柴答道：“他们每日只在校场操演那么一招半式，你我好歹跟着高手苦学了这么久的功夫，若连他们都敌不过，不说对不对得起自己师父，起码也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苦练不是？”
“我看，柴哥与大伙打得火热啊，似乎汉语都能听说无碍了！”
“那倒没有。能听个七七八八，说上那么几句，差得还远。我也是拼了命学，毕竟盘算着以后跟丫头、你还有小夕在大汉生活嘛！”
“柴哥，我是真心佩服你！”阿墨尴尬道：“你哪哪儿都比我强，可却到这儿来跟他们一块儿做个小兵小卒的，我真是过意不去。可是我……”
阿柴打断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咱兄弟俩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
“柴哥，若不是你迟早也要走，我怎么也得想想办法，不让你在这里憋屈着！”
“哦？”阿柴似乎来了兴趣，直起身问：“说来听听，你会想什么办法？”
“柴哥，也无须什么旁门左道的办法。你在我处，我须避嫌不好提拔；你到他处，就凭你的本事，不出多时必然立功高升，也许一年两年便做了我上司！我是心甘情愿的。”
“那好呀，你试试上书东方将军，将我调离平西寨呗！”阿柴道，眼中似笑非笑，五分玩乐，又有五分认真。
“你真要去么？柴哥，我今夜便给东方将军写信，荐你到玉门关，高低先做个都尉！”
“别别别！”阿柴色变摆手：“休提这个！只怕东方将军早晚认出我来。玉门关我是决计不去的。”
阿墨也没再多劝，便说：“既如此，先去定西寨，守将沈星校尉也是我兄弟，我叫他安排，委屈柴哥先在那里做个都尉，哪怕做个伍长、什长，也总比在我这当个卒子强！”
阿柴停下手中活计，似乎思索了一番，答应道：“嗯，这个不错！”
“不过……柴哥，你早晚不也要走，去寻我和小夕、小丫么？要不，你就委屈一阵，别去定西寨了，在这将就着吧？”
阿柴擦了擦汗道：“阿墨，你看，我在这里也算熟稔了。大伙爱戴你，也都知道你是我兄弟，只怕哪日你突然走了，他们须天天缠着我问你去处。我又不是能撒谎的人，欺骗这么多手足，怕是难以自处……”
阿墨思量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还有，既然沈星校尉是你兄弟，没准我与他也是脾性相投，或许能做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将来我和小丫若在大汉生活，有个军官朋友也是好的——毕竟我是个胡人。起码你不在时，若有乡匪村霸欺压，也能用沈校尉的大名罩着。”阿柴道。
阿墨心中叹道：“柴哥幼时定是被匪兵欺负怕了，心中的阴影如影随形，也是可怜……”于是安慰：“汉民大多淳朴，不会欺压外地人。不过柴哥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今夜便给定西寨的沈校尉写信，先跟他通个气儿。”
阿柴点头致谢，问道：“话说回来，你准备何时带小夕和小丫走？”
阿墨其实并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有些逃避。但阿柴一提再提，自己又不能背弃誓言，便认真思量一番，嗫嚅道：
“怎么，怎么也得再等半月……寨中事多，我又不想突然地便走，还得慢慢交代给钱都尉，再禀过东方将军，再……”
“好了好了，这些都不打紧，抓紧时间便是。”阿柴道：“也不是我催你，眼下立秋已过，不日秋风一起，万物萧瑟，你们出去总得建个安身之所，屯些过冬棉粮。若入了冬，伐木造屋都困难许多，连粮食都贵上不少！弄不好，须拖到明年开春才走得成了。”
“嗯，柴哥，我知道了。”
“那便这样罢。你定了日子，给我个准信儿，你走之前，帮忙把我安排到定西寨就行。我也不需做什么都尉，别为难人家沈校尉。”
“明白。”
“行了，你自定的规矩，田间劳作，不许闲聊怠工，若打板子，先打你的！”阿柴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冲阿墨屁股踹了一脚道：“走吧你。”
阿墨走开，看着田间挥汗如雨的将士，心中满满的不舍。想起来，车合烈像是慈母，给了他阳光般的童年与少年；东方卫则是严父，教给他责任与担当。一晃四年，阿墨蓦然发现，自己变得都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如今的阿墨已然明白，这里或许也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处驿站而已。就好像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和师父、小夕他们一起永远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然而乌云来时，阳光瞬间就被吞没了。
“……直到今天，我都在怕，最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小夕的泣诉又在耳边响起，阿墨的胸口再次翻绞起来。
“走吧！为了师父，为了小夕。”阿墨终于下定决心：“只有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朝夕相处的陪伴，才能让小夕真真正正地从这数年的梦魇中逃离。”
决心既下，阿墨返身走回阿柴身边。
“柴哥。”阿墨唤道。
“嗯？咋又来了？”
“柴哥，若东方将军同意你调赴定西寨，你啥时候能走？”
“随时啊，扎个背囊的事儿。”阿柴轻笑道。
“那好。我夜里就给高功曹写信，请求将你调离平西寨。若东方将军同意，你便走罢。”
“那你呢？”
“你走后，我便带小夕、小丫走。”
“何时？”阿柴抬头，直勾勾盯着阿墨问。
阿墨掐指算了算，对阿柴说：“现非战时，文书流程、交割手续不会很快，信至高功曹处，待东方将军同意，调令分发两寨，再到沈星校尉发军函管我要人，需十余日；你若成行，我便暗地安排交接寨堡大小事务，留书一封，挂印走人，亦需十余日。”
“这么算来，明日起，一个月左右，你便带上小夕、小丫走，是不是？”
阿墨点头道：“若一切顺利的话。”
“好，便以一月为限。”阿柴拍了拍阿墨肩膀说：“兄弟，我可是千难万险地将她俩从务涂谷带出来的！你答应我，一定平平安安将她俩带出去，好好安顿下来！”
阿柴的举动、话语，让阿墨有些莫名其妙，只能尬笑道：
“柴哥，大汉现如今风调雨顺，四境安宁，能有什么凶险？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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