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半日，海水已由靛青转为墨色，浪尖翻卷着细碎的银芒——那不是月光，是被碾碎的星屑。
孙悟空立在船头，裂痕爬过左脸，在眉骨处蜿蜒成半枚火纹，每道细纹里都渗出青金流光，像把未出鞘的剑在皮肤下震颤。
\"星斗阵启动了。\"禺狨王的星盘突然炸裂成碎片，又在他掌心重组，\"虚日鼠星位的引力场正在具象化，我们被吸进星轨里了。\"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红孩儿的火尖枪戳进海水，黑炎瞬间将周围十米的海水蒸成白雾，却见船底正压着一条由星子串成的锁链，每颗星子都刻着周天星斗的古篆。
\"这是二十八宿锁！\"六耳的耳朵突然竖成锐角，\"每颗星子对应一位星宿神，锁上的咒文...是他们的本命道号！\"
孙悟空的指尖按在船舷上，石猴本源涌动，船身瞬间化为石浆，又在星锁上方凝结成攀岩爪。
他攀着星锁向上，裂痕里的青金光照亮锁链，只见每道刻痕间都嵌着细小的骸骨——是上古神魔的指骨，用血脉粘在锁上。
\"这些骨头在哭。\"他的声音里带着共鸣，\"他们在说'解脱'。\"
\"星斗阵的第一重，是用神魔骸骨祭星。\"禺狨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当年天道布阵时，抓了二十八位不服管教的古神，抽了他们的神魂当灯油，骨血当锁芯。\"他的星力凝成光笔，在虚空中画出星图，\"要破这锁，得让星子归位。\"
红孩儿的黑炎突然包裹住整柄火尖枪，枪尖点在最近的星子上：\"归位？
那我把这破星星捅回天上去！\"
星子炸成金粉的刹那，整片海域剧烈震动。
六耳的耳朵突然渗出鲜血，他捂住耳尖嘶吼：\"别乱捅！
星子归位要按顺序，刚才那颗是角木蛟，下一颗该亢金龙——\"
话音被海浪吞没。
孙悟空看见远处的浪尖上，浮现出二十八道虚影，人身蛇尾，手持星矛，瞳孔里燃着和星子同色的光。
为首的角木蛟举起长矛，矛尖指向他眉心：\"擅动星锁者，死！\"
\"来得好！\"孙悟空反手抽出金箍棒，裂痕里的青金光暴涌，\"当年十万天兵拿我不住，二十八星宿围我不过，现在你们只剩几把骨头，也配跟爷爷叫板？\"
金箍棒砸在角木蛟虚影上的瞬间，整座星阵开始崩解。
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星尘被裂痕吸收——孙悟空这才发现，裂痕每吞噬一颗星子，皮肤下的刻痕就清晰一分，原本暗红的纹路正逐渐转为混沌青莲的淡青。
\"猴哥！
裂痕在吃星力！\"红孩儿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刚才那颗角木蛟的星子，被你后颈的裂痕吸得干干净净！\"
孙悟空摸了摸脸侧的裂痕，青金流光顺着指尖爬上金箍棒，棒身立刻浮现出与刻痕同源的纹路。
他突然明白禺狨王说的\"刻痕是锁链还是武器\"——当刻痕与本源共鸣时，它既是接收混沌力量的通道，也是碾碎天道枷锁的刃。
星阵崩溃的余波中，船终于浮出水面。
前方的海平线上，悬着一座血色祭坛，十二根盘龙柱上缠着锁链，链上串着的不是星子，是正在挣扎的魔魂。
\"万魔血阵。\"禺狨王的星盘残片突然燃成灰烬，\"这些魔魂是当年被天道镇压的上古大魔，血阵用他们的怨气当封印，用他们的哀嚎当锁簧。\"
红孩儿的黑炎在掌心凝聚成火球，火光照亮魔魂的脸——有青面獠牙的九婴，有背生双翅的穷奇，甚至有孙悟空当年在幽冥界见过的牛魔王旧部。
\"老猴头！\"一道熟悉的魔音穿透血雾，是九婴的嘶吼，\"快烧了这链子！
我们受够了给天道当活祭品！\"
孙悟空的金箍棒顿在半空。
他想起五百年前在火焰山，红孩儿被观音用金箍咒折磨时的哭嚎；想起三百年前在幽冥界，牛魔王被勾魂使鞭打的惨状——天道从不会区分善恶，只分顺逆。
\"烧。\"他说，裂痕里的青金光包裹住金箍棒，\"把这些链子全烧了。\"
红孩儿的焚天焰裹着黑炎喷涌而出，所过之处，锁链熔成铁水，魔魂发出解脱的欢呼。
但当最后一根锁链断裂时，血阵突然倒卷，十二根盘龙柱射出血箭，直取众人咽喉。
\"小心！\"六耳的耳朵化作金盾，挡下三支血箭，\"血阵反噬了！
这些魔魂的怨气被放出来，会凝成血魔！\"
话音未落，九婴的魔魂突然膨胀成十丈高的血影，利爪抓向孙悟空面门：\"既然你放我出来，就拿命来祭！\"
金箍棒与血爪相撞的瞬间，孙悟空后颈的裂痕突然剧痛。
他听见混沌父神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用刻痕，孩子，用刻痕引他们的怨气入归墟。\"
他松开金箍棒，任由裂痕里的青金光涌出，像根无形的绳索，将九婴的血影拽向海眼方向。
血影挣扎得越凶，裂痕里的光就越亮，最后\"噗\"地一声，被吸进海眼深处，连一声惨嚎都没留下。
\"原来血阵的解法，是让魔魂归墟。\"禺狨王擦了擦嘴角的血，\"它们本就是归墟的养料，天道却用它们当封印——这哪里是锁，是喂。\"
海眼方向传来闷响，像是某种容器被撬开了缝隙。
孙悟空望着逐渐清晰的海眼轮廓，那是个旋转的黑洞，边缘浮着青莲花瓣状的光纹，和他裂痕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第三重封印到了。\"他说，裂痕已经爬满半张脸，左眼的金芒被青金光覆盖，\"父神的骨血。\"
船停在海眼百米外，海水在这里形成巨大的漩涡，船身被卷得上下颠簸。
六耳的耳朵突然竖得笔直，他指向海眼中心：\"里面有心跳声！
和大哥刻痕的跳动频率一样！\"
孙悟空脱去赭色披风，露出胸膛的刻痕——七道刻痕此刻全部亮起，像七把燃烧的青莲花瓣，沿着肋骨蔓延到后背。
他走向船舷，裂痕里的光与海眼里的光连成金线，整个人被轻轻托了起来。
\"猴哥！\"红孩儿扑过去要拉他，却被禺狨王拦住。
\"让他去。\"禺狨王望着空中的身影，眼尾金纹重新亮起，\"这是他的路，也是父神的路。\"
孙悟空悬浮在海眼上方，裂痕里的光与海眼里的光融合成青莲形状。
他看见混沌父神的虚影在光中浮现，还是记忆里那副模样：白衫染着混沌雾气，发间别着半片青莲瓣，眼神温柔得像花果山的晨雾。
\"我的孩子。\"父神的声音像春风拂过创世纪的荒原，\"你终于来了。\"
\"您一直在等我？\"孙悟空的声音里没有敬畏，只有久别重逢的平静，\"从石猴诞生那天起？\"
\"从青莲破碎那天起。\"父神抬手，一片青莲瓣落在孙悟空眉心，\"我用青莲造世界，用骨血封混沌，用残魂种灵明——你是我留在人间的眼睛，也是我打破天道轮回的钥匙。\"
海眼里的光突然暴涨，孙悟空感觉自己的神魂在被撕裂，一半要归混沌，一半要留人间。
他想起花果山的老猴儿，想起七大圣未聚的约定，想起红孩儿攥着他衣袖说\"一起碎\"的脸。
\"我不要当钥匙。\"他说，裂痕里的光突然变得暴烈，\"我要当齐天大圣，要带着兄弟们打破这破轮回，要让三界自己说了算！\"
父神笑了，笑得像当年他在五行山下梦到的那样：\"好，那就不当钥匙。\"他的虚影开始消散，融入孙悟空的裂痕，\"拿我的骨血当剑，拿你的本源当鞘，去把天道的棋盘掀了——我的孩子，你比我更像创世神。\"
孙悟空的左眼彻底变成青金色，裂痕爬满全身，每道纹路都绽放着青莲光。
他低头看向海面，禺狨王、红孩儿、六耳正仰头望着他，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信任。
\"走了！\"他大喊一声，化作青莲光坠入海眼，\"老禺掌船，小六听音，红孩儿烧路——我们去掀了这天道的破祭坛！\"
归墟海眼深处，传来金箍棒捣碎封印的轰鸣。
那声音穿透三重封印，穿透混沌裂隙，穿透三十三重天残阵，最终撞进凌霄殿的汉白玉柱里——天道的玉碟上，\"混沌之尊\"四个字突然亮如白昼。
而在花果山的演武场，那株老桃树突然开出了第七朵花。
花心里的纹路，和孙悟空身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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