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突然发出一声闷吼，捂头的手掌青筋暴起，指节几乎要嵌进颅骨里。
他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得紫红，额角的血管像蚯蚓般扭曲跳动，连喉间都溢出破碎的呜咽——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某种困在石缝里的野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老牛！\"孙悟空膝盖一弯就跪在了他面前，原本托着他后颈的手被甩得生疼。
他看见牛魔王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球正急速转动，像是被什么恐怖的景象追逐着。
金箍棒\"当啷\"掉在地上，他反而用双手捧住兄弟的脸，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人中：\"醒醒，是老孙在这儿，你疼就咬我，咬疼了我就知道你还在——\"
话音未落，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迸出刺目金光。
那光不像之前的探查，倒像是实质的剑，\"唰\"地穿透牛魔王的天灵盖。
青年天神的眉心金纹骤亮，原本垂在身侧的三尖两刃刀\"嗡\"地轻鸣，刀身上浮起细密的雷纹：\"幽冥力量在吞噬他的识海！\"他声音发紧，第三只眼的瞳孔缩成针尖，\"比半个时辰前强了三成，像是...在回应什么召唤。\"
禺狨王一直没松开抱着牛魔王的手。
此刻他指尖悄然掐了个法诀，青衫无风自动，袖口翻卷间露出一截苍白手腕——那是空间法则运转时的征兆。
他低头凑近牛魔王耳畔，喉结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密语，可下一秒就猛地抽回手，指腹上多了道血痕。\"蚀魂蛊的引子在啃噬他的魂魄。\"他将带血的手指凑到鼻端轻嗅，神情愈发冷肃，\"这不是普通的幽冥邪术，更像...有人在拿他当钥匙。\"
\"钥匙？\"孙悟空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他突然想起方才女娲说的\"蚀魂蛊王会回来\"，想起镇元子说的\"九世轮回首次魂魄不全\"，想起杨戬说的\"天道排斥比想象中弱\"。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撞成一团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金箍棒，棒身立刻泛起赤金光芒，\"谁要拿老牛当钥匙，老孙就先砸了那锁！\"
\"且慢。\"女娲的声音像片落在火上的雪，轻轻压下了那股暴烈。
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众人身后，素手抚着鬓边银发，另一只手托着枚青玉符——玉符表面刻满螺旋状的符文，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我有枚镇幽符，是当年补天时用混沌残片炼的。\"她将玉符递到禺狨王面前，\"能暂时封印幽冥力量，但需要持续注入灵力。\"
\"要多少？\"孙悟空立刻伸手，却在触到玉符前顿住。
他转头看向石台上的诛仙剑——方才通天教主留下的那柄剑，此刻剑身正随着他的情绪微微震颤。
\"需要两股至纯之力。\"女娲指尖在玉符上轻轻一点，符文突然活了似的游动起来，\"一者破邪，一者守正。\"她抬眼看向孙悟空，又转向角落始终沉默的通天教主，\"齐天大圣的混沌之力可破邪，截教圣人的上清灵气可守正。\"
通天教主站在阴影里，广袖垂落如瀑。
他闻言抬了抬手，袖中隐隐有紫电游走：\"女娲娘娘倒是会挑人。\"话音未落，他已迈出阴影，道袍上的诛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但救七大圣，截教不推辞。\"
孙悟空盯着通天教主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千年老怪的浑浊，反而像淬过冰的剑，冷得透亮。
他突然笑了，露出白生生的虎牙：\"老匹夫，你早憋着帮我们吧？\"没等对方回答，他已将手掌按在玉符上。
混沌之力从掌心涌进玉符，他后颈的混沌图纹瞬间灼亮，连脖颈的皮肤都泛起淡金光泽。
通天教主的手掌几乎同时覆上。
上清灵气如活泉般注入，玉符表面的符文开始流转，蓝与紫的光交织成漩涡。
牛魔王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却被禺狨王用空间法则稳稳固定在原处。\"稳住！\"禺狨王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这是蛊虫在挣扎！\"
孙悟空感觉有根烧红的针在扎他的太阳穴——那是混沌之力被玉符反噬的征兆。
他咬得腮帮发酸，却反而加大了灵力输出。
他看见牛魔王的指甲正一寸寸变黑，看见他后颈浮现出诡异的青斑，那是幽冥力量侵蚀的痕迹。\"再撑会儿，\"他对着昏迷的兄弟低语，像是说给老牛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等老孙把这破符喂给你，咱们就去吃翠云宫的烤鹿腿，你爱吃的蜜糖抹得足足的...\"
玉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众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玉符已贴在牛魔王眉心。
那些青斑正在消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连方才扭曲的面容都松弛下来，像是终于从噩梦里挣脱。
\"成了？\"杨戬收了第三只眼，三尖两刃刀上的雷纹也缓缓淡去。
他走上前探了探牛魔王的脉搏，\"心跳稳了，魂魄波动...暂时压制住了。\"
镇元子的天地宝鉴突然发出清鸣。
那面青铜宝鉴悬浮在牛魔王头顶，镜面浮起层层雾气，很快凝结成金色的命线——那些纠缠的黑线被截断了大半，只剩下极细的一缕还在挣扎。\"九世轮回里，这是命线最亮的一次。\"镇元子捻须长叹，\"但那缕黑...怕是要追到源头才能斩尽。\"
\"源头。\"禺狨王低头看着牛魔王逐渐恢复血色的脸，手指轻轻拂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当年七大圣闹东海时，牛魔王为他挡下的虾兵钢叉留下的。
他突然抬头，目光如刀，\"幽冥界的源头，蚀魂蛊王的老巢。\"
孙悟空弯腰捡起金箍棒，棒身的赤金光芒已经收敛，却仍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看向窗外——此刻天已蒙蒙亮，殿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摇晃，叶影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表情切得明暗斑驳。\"老禺说得对。\"他声音很低，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钟，\"暂时封印没用，得把那蛊王的老窝掀了，把天道和幽冥的破联系斩断。\"他转头看向杨戬，\"小杨，你不是说天道对这蛊虫排斥弱么？
回头你帮老孙探探，这天道的眼睛，到底在看什么。\"
杨戬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齐天大圣请的酒，我可等着呢。\"他将三尖两刃刀扛在肩上，转身走向殿门，衣摆带起一阵风，\"我这就去兜率宫找老君，问问他当年镇幽冥的八卦炉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女娲轻轻收起玉符，袖中飘出几缕五彩霞光，将牛魔王身上的血迹慢慢洗净。\"我回娲皇宫，\"她看向孙悟空，目光里带着几分深意，\"或许能从补天石里翻出点上古记载。\"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彩光，消失在殿顶的琉璃瓦间。
通天教主始终站在阴影里。
直到所有人都要离开，他才开口：\"诛仙剑阵的解法，我刻在殿柱上了。\"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蟠龙柱——不知何时，柱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破阵需要七人，你...和你的兄弟们。\"说完，他也转身离去，道袍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细碎的光。
镇元子收起天地宝鉴，朝孙悟空拱了拱手：\"老仙回五庄观守着宝鉴，若有命线变动，立刻来报。\"他的身影渐渐虚化，最后只留下一句低语，\"小心...那缕黑，像极了轮回印。\"
殿里只剩禺狨王、孙悟空和昏迷的牛魔王。
禺狨王将牛魔王轻轻放在殿中的檀木榻上，替他盖好锦被。\"我去查蚀魂蛊的典籍，\"他转身时，青衫上的血渍在晨光里泛着暗褐，\"幽冥界的入口，可能在归墟海眼。\"
孙悟空走到榻边，坐下来握住牛魔王的手。
那双手终于有了温度，指腹的茧还是记忆里的触感。
他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兄弟的手背，声音闷在掌心里：\"等你醒了，咱们先去翠云宫，再去花果山，再把那什么幽冥界...掀个底朝天。\"
殿外的梧桐叶突然\"哗啦\"一响。
晨风卷着晨露吹进来，拂过牛魔王的睫毛。
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
而在更远的地方，归墟海眼深处，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泛着幽绿的虫眼，无数细小的复眼里，映出\"牛魔王\"三个字，正随着血珠缓缓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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