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倚在床头,指尖摩挲着那枚合二为一的莲形玉佩。阳光透过窗纸,在玉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中央那个 “墨” 字被照得透亮,像一颗嵌在莲心的黑痣。昭华趴在床边睡得正沉,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想来是守了他许久。他轻轻将薄被往她肩上拉了拉,目光落回那本摊在膝头的玄莲教名册上 —— 第一页那个名字,像根毒刺,扎得他心口发紧。
“春桃。”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是娘的陪嫁丫鬟,打小带他长大,小时候他总缠着她要糖吃,她总是笑着从袖中摸出颗麦芽糖,塞在他手里,说:“小少爷慢些吃,当心噎着。” 后来娘病逝,春桃哭得比谁都凶,说要一辈子留在黎家,替娘照看他。三年前她被选入宫中当差,临走时还塞给他一双亲手纳的鞋垫,针脚细密,上面绣着两只并蒂莲。
怎么会是她?
黎童捏紧名册,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那是 “腐骨针” 的余毒未清,李太医说需静养七日,可他哪坐得住。春桃在宫里当掌事姑姑,掌管着御花园的钥匙,那里是太皇太后礼佛必经之地 —— 难道太皇太后与玄莲教的联络点,就在御花园?
“唔……” 昭华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见他盯着名册出神,轻声问:“在想春桃姑姑的事?”
黎童点头,将名册递过去:“你看她的入职日期 —— 正好是我娘去世后第三个月。”
昭华翻看名册,指尖在日期上点了点:“我皇祖母礼佛的‘静心苑’,正好是春桃姑姑管着。上月我去给皇祖母请安,还见她在苑里浇花,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她浇的那片‘子午莲’,花期本该在盛夏,可上月才四月,花开得比别处早了整整一个月。”
“子午莲?” 黎童猛地坐直,后背的伤牵扯着疼,“那是玄莲教的圣花!昼开夜合,对应‘子午’时辰,花瓣数量正好是九瓣,合‘九宫’之数。” 他想起爹的兵书里写过,玄莲教以花为记,九瓣子午莲代表 “莲主亲临”,是最高级别的联络信号。
昭华也反应过来:“这么说,春桃姑姑用子午莲传递消息!现在是巳时,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若她们要联络,定会在午时花开最盛时!”
黎童掀被下床,虽有些踉跄,却站得笔直:“去静心苑。”
昭华扶住他:“你的伤……”
“无妨。” 黎童从墙上摘下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李太医说余毒已清,只是力气还没恢复。正好,用用‘以柔克刚’的法子。” 他想起《孙子兵法》“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的话,眼下他们明着是病弱之人,反而能出其不意。
御花园的静心苑果然种满了子午莲,碧绿的荷叶铺在水面上,九瓣的粉色莲花亭亭玉立,此刻虽未完全绽放,却已透着几分诡异的妖冶。苑角的八角亭里,春桃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个洒水壶,看似在浇花,实则壶嘴对着水面的涟漪,轻轻晃动 —— 那是在打 “水语”,玄莲教的暗号,黎童在蛙人营的密档里见过,壶嘴晃动的次数对应 “九宫” 方位,三短两长是 “艮位”,正是亭柱的方向。
黎童与昭华对视一眼,脚步踩在 “休门” 位(西北方),这是《奇门遁甲》里的 “藏形” 位,不易被人察觉。他压低声音,用蛙人营的 “腹语” 技巧对昭华说:“你去‘生门’(东北方),那里有株老槐树,能看到亭内动静。我从‘景门’(南方)绕过去,假装赏花,探她口风。”
昭华点头,提剑往东北方走去,裙摆扫过草丛,惊起几只蜻蜓,正好掩去了脚步声。
黎童缓步走向八角亭,故意咳嗽两声,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春桃姑姑,许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爱侍弄花草。”
春桃转过身,脸上堆着惯常的笑容,眼里却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掩饰过去:“是小少爷啊,听说您受伤了,怎么不在房里歇着?” 她放下洒水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银镯子,那镯子是娘送她的,上面刻着 “平安” 二字,此刻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银遇毒会变黑,这镯子分明是新换的仿品。
“躺得久了,出来透透气。” 黎童目光落在子午莲上,伸手想摘一朵,“这花开得真早,姑姑用了什么法子?”
春桃猛地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小少爷别动!这花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碰不得。” 她的指尖冰凉,指甲缝里还沾着些黑色粉末,黎童认得,那是 “断魂散” 的药末,撒在花根下,能让花提前开放,却有剧毒。
“姑姑紧张什么?” 黎童收回手,指尖悄悄沾了点粉末,藏在指甲缝里,“我就是觉得稀奇。对了,前几日我收拾娘的遗物,看到您当年给我纳的鞋垫,针脚真好,不像现在宫里的活儿,糙得很。” 他故意提起旧事,想看看她的反应。
春桃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唇嗫嚅着:“小少爷还记得这些…… 老奴…… 老奴只是尽本分。”
就在这时,昭华在老槐树下发出一声轻咳 —— 那是 “有动静” 的信号。黎童眼角余光瞥见,静心苑的月亮门后,闪过一个黑影,身形佝偻,像极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张嬷嬷!可张嬷嬷不是该被禁军看管着吗?
春桃也看到了黑影,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直刺黎童心口,嘴里厉声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就别怪姑姑心狠!”
这一刺又快又狠,带着 “玄莲刺” 的阴毒招式,专取心口 “膻中穴”。黎童早有防备,借着病体虚弱的假象,猛地往后一仰,看似狼狈,实则正好避开要害,同时右手抽出短刀,刀背顺着对方匕刃滑下,用的是 “卸力” 巧劲,正是《鬼谷子》“圆而方,方而圆” 的道理。
“当” 的一声,短匕被荡开,春桃踉跄后退,撞在亭柱上。黎童欺身而上,短刀并未刺出,而是用刀面拍向她的手腕 —— 他还念着旧情,想留她一条活路。
可春桃眼中只有狠戾,左手抓起洒水壶,将里面的 “断魂散” 粉末猛地撒向黎童面门!黎童早有准备,闭气转身,同时使出 “蛙跳步”,这步法看似杂乱,实则踩的是 “九宫” 中的 “惊门” 位,每一步都让对方难以预判方向。
粉末落尽,春桃却发现眼前没了人影,正惊慌时,后颈突然一麻,被人点中了穴道 —— 是昭华!她从老槐树上跃下,长剑指着春桃的咽喉:“说!张嬷嬷是不是在里面?”
春桃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黎童走到月亮门后,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通向苑外的 “听雨轩”—— 那是太皇太后平日抄写经文的地方。他弯腰查看脚印,水印里混着些金粉,是御书房专用的 “金泥”,看来来人不仅是张嬷嬷,还有能进入御书房的人。
“不好!” 黎童心头一紧,“她们调虎离山,目标是御书房!”
昭华立刻解了春桃的穴道,长剑逼得更近:“御书房有什么?”
春桃看着黎童,突然哭了:“小少爷,老奴对不起你娘啊!” 她泪如雨下,“当年你娘发现太皇太后要偷太祖遗诏,被她们逼着喝下毒酒,老奴就在旁边,却不敢出声…… 她们说,只要我听话,就保你平安长大……”
黎童只觉心口像被巨石砸中,闷得喘不过气。原来娘不是病逝,是被害死的!
“遗诏…… 遗诏在御书房的‘乾坤柜’里,用‘九龙锁’锁着,只有太皇太后的凤印和…… 和你娘的莲形玉佩能打开!” 春桃泣不成声,“张嬷嬷刚才就是去报信,说你发现了,她们要提前动手转移遗诏!”
黎童攥紧手中的莲形玉佩,指节发白。原来这玉佩不仅是信物,还是钥匙!他转身就往听雨轩跑,昭华紧随其后,留下禁军看管春桃。
听雨轩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黎童示意昭华守在门外,自己则贴着墙壁溜进去 ——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书案上点着一盏油灯,张嬷嬷正站在乾坤柜前,手里拿着凤印,另一只手在柜门上摸索,显然是在找锁孔。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哪里还有平日的温顺。
“找不到吗?” 黎童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张嬷嬷浑身一颤。
她猛地转身,手里竟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滴着血 —— 看来御书房的侍卫已遭毒手。“黎童!你这小杂种,当年没把你一起毒死,真是失算!”
黎童握紧短刀,玉佩在掌心发烫:“我娘的玉佩,能打开九龙锁,你信吗?”
张嬷嬷眼睛一亮,随即又冷笑:“少骗我!你娘早死了,玉佩早被太皇太后收走了!”
“是吗?” 黎童抬手举起玉佩,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玉佩上,“你看这是什么?”
张嬷嬷的目光被玉佩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黎童突然动了 —— 他将玉佩往空中一抛,吸引张嬷嬷的注意力,同时身形如 “浪里白条”,短刀贴着地面滑行,直取对方下盘。这招是 “蛙人戏水”,专破站立不稳之人,正是《孙子兵法》“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的用法。
张嬷嬷果然中计,伸手去抢玉佩,脚下一乱,被黎童的短刀扫中脚踝,疼得单膝跪地。昭华及时冲进来,长剑直指她的咽喉:“束手就擒吧!”
张嬷嬷却突然怪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擒我?你们看这是什么!” 她猛地将火折子扔向书案上的油灯,“御书房早就被我洒满了煤油,今天咱们同归于尽!”
火苗 “腾” 地窜起,舔向旁边的书卷。黎童眼疾手快,一把将昭华推出门外,自己则抓起书案上的砚台,猛地砸向油灯 —— 砚台是青石做的,正好将油灯砸灭,火星溅了一地。
张嬷嬷见状,挣扎着起身,想从后窗逃跑。黎童岂能容她,短刀出鞘,刀光如 “流星赶月”,直逼其后心。这一刀凝聚了他全身力气,虽因伤未痊愈稍显滞涩,却带着复仇的怒火,势不可挡。
“噗” 的一声,短刀刺入张嬷嬷的肩胛,钉在了窗棂上。她惨叫一声,再也动弹不得。
黎童喘着粗气,走到乾坤柜前,将莲形玉佩嵌入柜门上的凹槽 —— 严丝合缝!再加上昭华从张嬷嬷身上搜出的凤印,“咔哒” 一声,九龙锁开了。
柜子里没有什么太祖遗诏,只有一个紫檀木盒。黎童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明黄色的绸缎,放着的不是文书,而是半枚断裂的龙形玉佩,与他手中的莲形玉佩放在一起,正好组成一幅 “龙凤呈祥” 图。
玉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莲心藏龙,墨影随行”。
“墨影?” 黎童喃喃道,这不是黎墨的字号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禁军的呐喊声,夹杂着太皇太后的哭嚎。黎童捧着木盒走到门口,只见太皇太后被禁军押着,头发散乱,看到黎童手中的木盒,突然尖叫起来:“那是我的!是老身的东西!”
黎童看着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龙凤玉佩,突然明白 —— 黎墨说的 “莲主印”,根本不是什么遗诏,而是这对玉佩!可 “墨影随行” 四个字,又藏着什么深意?黎墨已死,难道还有别的同党?
他将玉佩握紧,指腹划过那行小字,只觉得这平静下来的皇宫,处处都藏着未解开的谜。而春桃口中那句 “你娘还有个妹妹”,更像一道惊雷,在他心头炸响。娘的妹妹?会是谁?又在哪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听雨轩的窗,将黎童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这盘棋,还远未下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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